馮斯乾撂下茶杯,“但是很遺憾,讓程董失望了,這筆誘人的買賣,我不動心。”</br> 程澤面無表情,“看來你有把握抵抗廣平老總回國后的反擊。”</br> “回國?”馮斯乾笑了一聲,“程董如此關注我的仇家,竟然不知道廣平老總在美國出事了。”</br> 程澤蹙眉,“我父親在月初還和廣平老總視頻談了合作。”</br> 馮斯乾笑容更深,“那程董這單生意的虧損不小,廣平集團注定覆滅,恐怕負擔不起程氏的項目。”他倚著沙發背,“三天前,一伙暴徒闖入私立醫院,開槍擊中了廣平老總,診斷結果是永久癱瘓。”</br> 程澤完全沒料到會有這一出,“暴徒針對當地人,為什么牽扯廣平老總。”</br> 馮斯乾面容無波無瀾,“在暴亂的地帶,誰都可能卷入意外。美國允許公民持槍,自然允許發生意外。”</br> 程澤盯著他,“廣平老總遭遇橫禍,兒子又感染臟病,似乎太過巧合。”</br> 馮斯乾又重新端起茶杯,“興許在國外得罪了什么人。”</br> 程澤不相信,“我覺得你插手了。”</br> “你高估我了。”馮斯乾抿了一口茶,“我在江城的確手眼通天,可華京是本土企業,國外這趟線我無能為力。”</br> 程澤意味深長說,“那些人只圖財,你的手伸得長不長,取決于舍不舍得出錢。”</br> 馮斯乾含笑反問,“我舍得出錢,程董有法子聯絡他們嗎?”</br> 這種人很認生,接活兒要登錄暗網,輕易合作不了,何況是跨境,有心找他們,無從下手。</br> 程澤冷笑,“你當然有你的途徑,廣平老總一家相繼被暗算,絕對是人為。”</br> 馮斯乾絲毫不惱,反而笑得極為有趣,“我會寫一封舉薦信給趙隊,程董不當臥底可惜了。”</br> 他拿起一旁的西裝,“我奉勸你回去問一問程威,瞄準華京是不是太狂妄自大了,你最好及時收手。”</br> “馮斯乾。”程澤緊隨其后也站起,“20%的股份,你要是不滿意,我再加。”</br> 馮斯乾側身看他,“加多少。”</br> 程澤說,“你開個價。”</br> 馮斯乾不緊不慢整理袖口,“在你眼里,韓卿值多少錢。”</br> 程澤凝視他,“你要多少能滿足。”</br> “一個程氏集團,怎樣。”</br> 程澤微瞇眼,“你胃口未免過大了。”</br> “大嗎?”馮斯乾笑出聲,“當初我為她離婚,險些身敗名裂,又讓出華京,我可沒有猶豫。”</br> 程澤說,“你是目的達成,順水推舟。”</br> “我的目的是什么,你清楚嗎?”馮斯乾打斷他,“我的目的時至今日,也只達成一半。我離婚,舍棄聲譽,到后來與殷家反目,奪回華京,成與敗,好與壞,我都為韓卿。不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愿意承擔大起大落葬送的后果。”</br> 馮斯乾筆挺站在那,“現實中賣妻求榮的例子不少,華京集團就有幾例,可我不是。即便你將程氏集團拱手送我,你這份合同,我照樣不會簽。我憑本事吞,吞得下則吞,吞不下則罷,用女人換取,你找錯人了。”</br> 馮斯乾從對面包廂出來,黑色的西裝搭在臂彎,襯衫扣松散開,他平靜佇立,身后是程澤,兩人一同陷入紙醉金迷的燈火里。</br> 我也走出包廂,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耐人尋味笑,“程董十分關心你。”</br> 我默不作聲,馮斯乾看著我,好半晌,我主動挽住他,“回家嗎?”</br> 他淡淡嗯,隨即轉過身,“程董,告辭了。”</br> 我們直奔電梯,程澤在這時叫住我,“韓卿。”</br> 我駐足,馮斯乾也緩緩停下,指尖漫不經心摩挲著領帶扣。</br> 程澤嗓音是酒后的悶啞,“我從未騙你,不該做的,我沒有做。”</br> 我沒回頭,“什么是不該做的。”</br> 他一字一頓,“傷害你是不該做的。”</br> 我背對著他,“你現在沒傷害我嗎?你利用我探知消息,聯合沈正培圍剿我兒子的父親,試圖顛覆我安穩生活。”</br> 程澤追上幾步,“他們給不了你安穩的生活!韓卿,他們全部自顧不暇,困在拔不出的泥潭中,林宗易最后的結局生死未卜,你以為馮斯乾甩掉周德元的女兒很容易嗎?”</br> 我說,“在泳館里,我想告訴你的,講得很明白了。”</br> 程澤僵在原地,他沒再回應。</br> 我跟隨馮斯乾乘電梯下樓,門合上的瞬間,他一張臉頓時陰沉,整個人寒氣十足。</br> 我小心翼翼問,“那份合同——”</br> “程澤用程氏集團20%的股份,交換你。”馮斯乾注視著門壁上的投影,“你知道20%象征什么嗎。”</br> 我靠近他,牽他的手,“很大一筆錢。”</br> “何止錢。”他神色諱莫如深,“程澤作為董事長,控制程氏43%的股份,第二股東只持有8%,他給我的籌碼,足以空降董事局成為大股東。兩個省份的兩所龍頭集團由我掌握,萬里挑一的商人才有這樣的機遇和成就。”</br> 馮斯乾目光長久停落在我臉上,“我的卿卿,果然是俘虜男人的利器。”</br> 我抱住他身體,“那你怎么不答應換。”</br> 他沒答復我,手背輕輕撫摸我眉眼,“一柄利器,刀尖對準別人,是幸事,刀尖對準我,就是不幸了。”</br> 我更加用力抱緊他,“斯乾,我就算對準自己,也不會對準你。”</br> 他審視我,“如果林宗易危在旦夕,你刺傷我,保他一條命,而你不做,他有可能死,你會對準我嗎。”</br> 我心口一揪,“你還是決定了。”</br> “斬草除根,我從沒改過念頭。”</br> 我沒吭聲,只維持著擁抱他的姿勢。</br> 電梯到達一樓,馮斯乾沒有出去,又按下3,電梯門再次打開,何江守在門口,“程麟等候您半小時了。”</br> 馮斯乾走在前面,“程澤呢。”</br> 何江看時間,“估計剛到樓下。”</br> “你開車繞一圈,停在后門,避免他起疑。”</br> 何江走后,我們進入301雅間,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正往醒酒器里倒酒。</br> 這是何江口中的程麟,程家最年長也是目前威脅程澤地位的私生子。</br> 我和他沒見過面,我只見過程澤的父母,程麟長相倒是出乎我意料,說實話,程威夫婦的樣貌相當不錯,端正貴氣,程澤也高挑清秀,而程麟卻生得瘦小,一米七出頭,戴著眼鏡,一副賊眉鼠眼的奸相。</br> 他對馮斯乾的態度非常殷勤,起身迎接,“馮董,多謝您提攜。”</br> 馮斯乾徑直坐下,“你自己也爭氣,拿下了江城的生意。”</br> 程麟客客氣氣,“都是您扶持的功勞,您打了招呼,對方買您的面子,否則我拿不下。”</br> “知恩圖報就好。”馮斯乾看了他一眼,“你坐。”</br> 程麟這才敢坐,雙手給馮斯乾點煙,他沒抽,只接過程麟斟滿的酒,“董事局什么局勢。”</br> “支持他占五成,支持我占三成,另外兩成中立。”</br> 馮斯乾搖晃著杯托,“我幫你再加三成,反超他。”</br> 程麟無比興奮,“我一輩子銘記馮董的大恩大德。”他機靈轉動著眼球,“您要什么,但凡我能辦到,馮董盡管提。”</br> 馮斯乾語氣淡漠,“我只是不喜歡程澤坐這個位置上處處與我作對,不需要你辦什么。”</br> 程麟試探問,“那您這次讓我來江城——”</br> “程澤攪入仇蟒和林宗易的內訌,還招惹了仇蟒,你在江城住一晚,明早何江會教你如何做。”</br> 程麟一臉迷茫,“仇蟒是誰?”</br> 馮斯乾高深莫測笑,“董事局有識貨的,你到時只要在會議上揭發程澤的荒唐,他這關很難過。”</br> 程麟點頭哈腰,“是。”</br> 馮斯乾帶著我離開蘭江港口,坐進車里,他開口問我,“程澤碰你了。”</br> 我偎在他肩膀,“我躲開了。”</br> 馮斯乾抬起我臉,唇角凝固了一滴血,“除了嘴唇,還吻了哪里。”</br> 我搖頭,“沒有了。”</br> 他眼神晦暗不明,掃過身下,“摸了嗎。”</br> 我仍舊搖頭,“他不是那種人。”</br> 馮斯乾手攬住我腰肢,扣在懷中,“發現什么了。”</br> 我聽著他心跳聲,“程澤和胡嬌是情人關系,很多事是胡嬌出面。”</br> 何江揭過后視鏡看過來,“胡嬌是程威最喜歡的情人,相比其他情人生了兒子都沒分到股份,胡嬌無兒無女在程氏集團的分量卻很重,比程澤的根基還要深,沒想到她和父子同時搞到一起了。”</br> 我一言不發,疲憊摟著馮斯乾。</br> 何江調轉方向盤,駛上機場高速,“倘若咱們捅破給程威,程澤一定前功盡棄,程麟可以順利上位,我們操控程麟做傀儡,等于把程氏攥在手中。”</br> 馮斯乾面目陰冷,“你認為程麟的手腳百分百干凈嗎?程澤和胡嬌的私情曝光,程威必然徹查幾個兒子,程麟私下比程澤荒誕得多。”</br> 何江不以為意,“公子哥哪有不亂搞的,程麟哪怕養了一百個女人,可程澤膽大包天染指父親的女人,程威更憤怒。”</br> 馮斯乾閉目養神,“我不擔心程澤,我擔心林宗易。將程澤逼進絕境,他一旦搭上林宗易報復我,局面會很危險,扶程麟上位后,到此為止。”</br> 何江泊在路口,望著信號燈,“林宗易的道行確實高明,仇蟒安插了一大批保鏢監視他,暗中輪番出手,林宗易愣是咬牙保住了證據,已經遞上去了。”</br> 我一愣,他的錄音筆被我藏在酒店了,我一直沒給他,也沒機會再碰面,他這段日子幾乎銷聲匿跡。</br> 我問何江,“是仇蟒的物證嗎?”</br> 他回答,“沒錯,一些賬目和會所進貨交易的照片,好像是一個U盤。”</br> 馮斯乾睜開眼,“他的證據是真的。”</br> 何江說,“林宗易開始立功了,他準備協助上面鏟除仇蟒。”</br> 馮斯乾垂眸,斂去眼底的情緒。</br> 我望向窗外閃爍的霓虹,“斯乾,你會變嗎?”</br> 他燥熱的掌心透過衣裳熨燙著我肌膚,“沒有永遠不變的人。”</br> 我仰面看他,他側臉籠罩在黯淡的光影里,深沉又迷離,“包括感情嗎?”</br> 馮斯乾輕笑,“那是輕而易舉就改變的東西。”</br> “你也會變嗎。”</br> 他吻我眼角的淚痣,“你少惹禍,我不會變。”他打量我,“你聽話嗎。”</br> 我眉開眼笑,“我偏不聽。”m.</br> 馮斯乾摁在我臀部重重打了一下,“欠打。”</br> 【作者有話說】</br> 感謝慕打賞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