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br> “這藥先收起來。”</br> 藺云婉把荷包交給了桃葉，還吩咐道：“讓前院備著馬車，我要回藺家一趟。”</br> 她還不能確定，這藥里面有毒，到底還是要等大夫看過才行。</br> 不過這毒要是一般的毒藥，前一世她也不會被毒死了，恐怕一般的大夫還看不出來。</br> 就算查出來了，事情暫時也不能聲張。</br> 桃葉剛剛收了藥，外面進來個丫鬟，就站在小廳外面，打起簾子傳話：“奶奶，二門上來人說，逸小爺來了。”</br> 弟弟來了！</br> 藺云婉連忙下榻，看了一眼桃葉，示意她荷包里的藥不用收了。</br> 她攥著帕子說：“你去把云逸帶過來吧。”</br> 桃葉剛出去，藺云婉又坐回去，心里有些不安。</br> 才剛剛臘月初，弟弟還沒放假，怎么會來陸家？</br> 是藺家族里有事，還是母親的眼睛有什么事？</br> 萍葉退出去說：“奶奶，奴婢去沏小爺愛喝的茶。”</br> “嗯。”</br> 藺云婉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腦子有些亂，事情接踵而至，打亂了她的思緒。</br> 沒等多久，就聽到弟弟急切地喊：“長姐！”</br> 聲音剛落，藺云逸就打起了簾子進來，肩膀上都是雪。</br> “云逸。”</br> 藺云婉站起來，為他拂去身上的雪，說：“怎么不撐傘？”</br> 當然是等不及要見她了！</br> 藺云婉拉著他趕緊進屋坐，發現他手上還戴著她上次讓人送過去的手套，和她給長弓的是一樣的料子裁出來的，不過他手上這雙是松柏的紋樣，長弓的是竹子的。</br> 藺云逸笑了一下，牙齒很潔白：“那點雪，撐什么傘啊。”</br> 坐下之后，脫了手套。</br> 他不是個嬌氣的人，并不烤火，一雙手凍得通紅，他也不管，笑著和藺云婉說：“母親的眼睛好一些了，已經能看到模糊的東西了。”</br> “真的？！”</br> 藺云婉十分驚喜，從看見光到看得見東西，這中間的跨越也太大了！</br> 藺云逸點頭說：“不知道厲大夫是不是改了方子，母親吃的藥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是認不出那些藥材的，就是聞著味道不一樣了。”</br> 藺云婉心里是高興的，問道：“母親她……還流淚嗎？”</br> 藺云逸抿了抿唇，沒說話。</br> 要不是母親為了姐姐的事情哭，應該好得更快。</br> “逸少爺，喝茶。”</br> 萍葉沏茶上來，藺云逸接了，道了謝。</br> 姐姐身邊的丫鬟，他一向也是敬重的，和藺云婉說起這次來的目的：“長姐……是族里人讓我來的。”</br> 說著就低下頭，也沒心思喝茶了。</br> 藺云婉默然，已經猜到一些族里人會怎么說了。</br> 她輕聲地說：“我明白，他們已經盡力了。”</br> 陸家不放人，總不可能為了一個她，賠上全族女孩兒的婚事前途。</br> 藺云逸兩手攥起拳頭，切齒低低地罵了一句陸家人。</br> 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說粗話！</br> 藺云婉聽得清清楚楚，拍了拍弟弟的手背，道：“你還小，先聽家里叔伯的話。”</br> 藺云逸眼睛一紅，看著藺云婉，緊緊抓住她的手，說：“可他們說讓你等。要等到什么時候是個頭？”</br> 還讓他過來交代一聲，他都不知道這叫什么交代！</br> 要不是為了見姐姐一面，他是不會這樣就過來見姐姐的。</br> “長姐，你等我長大——”</br> 藺云逸說的咬牙切齒。</br> 藺云婉淡淡一笑，口中說“好”。</br> 心里明白，可能等不了了。</br> “云逸，我有一件事要你幫我的忙。這件事你不要和母親說。”</br> “什么事？”</br> 藺云逸十分好奇。</br> 桃葉心里一緊，奶奶難道要把那藥交給逸少爺？會不會太冒險了一點？逸少爺還太小了，未必能處理內宅里的事……</br> 藺云婉卻靠近藺云逸耳邊，和他小聲說了一句話。</br> 藺云逸更是瞪大了眼睛，說：“……好。”</br> 他蹙了蹙眉頭，欲言又止，走的時候，他說：“長姐，那我等你回來看母親。”</br> 藺云婉點點頭。</br> 藺云逸帶著心事準備回家。</br> “我送你。”</br> 藺云婉起身，讓桃葉和萍葉跟著，帶上了傘。</br> 外面已經不下雪了，姐弟兩人踩著松軟的雪出去，嚴媽媽過來攔下了他們姐弟倆，十分客氣地說：“奶奶，逸少爺。逸少爺既然來了，怎么不去給老夫人請個安？”</br> 藺云逸臉色十分冷淡。</br> 請安？</br> 兩家鬧成這樣還想讓他去請安，他倒要看看陸家的老婆子究竟想干什么。</br> “煩請帶路。”</br> 嚴媽媽笑著讓路，走在前面說：“逸少爺這邊請。”</br> 藺云婉跟了過去。</br> 陸老夫人見了藺云逸，問了些家常話，實則是側面打聽藺氏的態度。</br> 藺云逸雖沒有多說，老夫人卻一眼就看了出來。</br> 等到他們姐弟走的時候，十分放心地和嚴媽媽說：“藺氏族人要是真敢不顧兩府體面，偏要鬧個你死我活，也不會只派個小孩子過來。”</br> 嚴媽媽松了一口氣，道：“那就是說兩家以后沒事了？”</br> 陸老夫人目光冷冷的：“藺氏族人那也只是云婉的族人，她畢竟只是一個外嫁女兒，哪天病逝了藺氏族人也不會把陸家怎么樣。她這個弟弟——實在是個心腹大患。”</br> 想起兩族談和離那日，藺云逸那般的口齒，嚴媽媽都心有余悸！</br> 藺云婉要是年紀輕輕就死了，他會放過陸家嗎！</br>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br> 陸老夫人悠悠地道：“斬草要除根。姐姐不能留，弟弟也不能留了。”</br> 嚴媽媽心驚肉跳地說：“可逸少爺他不是陸家的人，還是藺氏族里最出眾的一個小爺，您總不能把他……”也毒死在陸家啊！</br> 死了一個外嫁的女子不要緊，藺氏族里少了個讀書的小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br> 陸老夫人掀起眼皮子看了嚴媽媽一眼，道：“你是老糊涂了？”</br> “一個個都毒死，順天府尹又不是傻子！”</br> 她目光狠毒地說：“世上的死法又不是一種。”</br> 死了還不用被追究的死法，也不止一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