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br> “老爺，太太把云嬌小姐的衣服送過來給我穿。云嬌小姐的衣服對我來說都小了，實在穿不了。”</br> 藺云婉都不帶轉彎的，找到林華彬的書房里來，直言直語地說了。</br> 林華彬先是老臉一紅，看到藺云婉那么坦蕩平靜的樣子，忍不住笑了。</br> 他帶著歉意地說：“是我思慮不周，小侄女你不要往心里去，正好要跟你說，你父親留了一些東西給你。”</br> “留東西給我？”</br> 藺云婉微愣。</br> 趙敬易派人送她過來，幫她打點好林府的事情，她已經感激不盡了！</br> 居然還留了東西給她嗎？</br> 林華彬拿出兩本冊子，說：“侄女你過目一下。東西太多了，本來想等府里的人清點好了，內子她……”她消停了一下，再送給眼前這個假女兒的。</br> 也不至于鬧得家宅不寧。</br> 不過已經不寧了，索性早些給了云婉，免得她在林家受了委屈。</br> 藺云婉接過去過目。</br> 厚厚的兩本冊子，上面除了一些金銀首飾，好多日常用的器具，連鍋碗瓢盆都寫上了！當然不是鄉下人用的那種，而是富貴人家里的銀器、玉器之類。</br> 趙敬易會這么心細嗎？</br> 她捧著冊子出神……是王爺的意思吧。</br> 也就是說，這些東西都是王爺給她的？</br> 藺云婉心中大驚。</br> 王爺幫她，她已經覺得很虧欠他，她父親不過教了王爺幾年而已，父親又去世了那么久，她怎么擔當得起王爺這么重的恩情？</br> 怎么好再拿王爺的銀子！</br> 這和承王爺救命的恩情，是兩碼事。</br> “怎么了？侄女可是覺得冊子上的東西有什么不妥？”</br> 林華彬早就看過冊子，知道冊子上寫的都是什么東西，他猜想過，因該是她從前外面用過的東西，原封不動搬到了林家吧。</br> 要是有什么問題，她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br> 他低眉自言自語地道：“這冊子也是剛到我手中不久，我原封不動交給了你，不應該有問題……”</br> 藺云婉連忙合上冊子說：“沒什么問題。伯伯費心了。”</br> 林華彬一笑：“沒問題就好。”</br> “里面還有很好的料子、衣裳。桓王府宴席不比尋常，你先緊著好的穿，伯伯自然為你有所準備，就是怕比不上你父親的手筆。”</br> “侄女你可不要嫌棄。”</br> 藺云婉笑道：“怎么會。”</br> 林華彬總是很客氣的樣子，他笑道：“伯伯這就吩咐人送到你院子里去。”</br> 藺云婉道過謝，似乎有些猶豫地道：“太太那里……”</br> 那些東西送到她的碧溪堂，鄭氏母女還不要氣死？</br> 林華彬訕訕道：“……放心，有我去說。太太不會說什么的。”</br> 那最好不過了。</br> 他們夫妻的事情，他們自己去處理。</br> 藺云婉便道：“晚輩告退。”</br> 林華彬點點頭，派了自己的人過去盯著前院搬東西。</br> 黃昏時分，好東西像流水一樣地送到碧溪堂。</br> 原本就雅致的院落，一下子變得奢華，檀木的四扇蘇繡屏風、檀木的桌椅，瑪瑙、翡翠、碧璽首飾。</br> 最后還有一張紙單，是林華彬的心意。</br> 這一份就單薄了許多，但并不是林華彬出手不夠大方，而是王爺出手太闊綽了！</br> “姑娘，有現成的衣裳了。都是嶄新的。”</br> 王爺送來的東西，并不是照著藺云婉的身材裁的，但是大差不差，她肯定能穿上，不像林云嬌的舊衣服那么不合身</br> 惜若讓藺云婉試一試。</br> 藺云婉穿上果然是合身的，惜若摸著她身上的衣料子說：“……奴婢還是第一次摸緙絲的料子。”</br> 這是一種更稀有的織造技法，也更昂貴。</br> 因為昂貴，這么多東西里面也只有這一件。</br> 藺云婉也知道，要多少王爺都送的起，只是她現在是林府的姑娘，總不能比太太還穿得奢華！會惹人懷疑的。</br> 惜若又從林華彬給的東西里找到了幾件衣裳，說：“和二小姐的舊衣服是一樣的料子。”</br> 但這幾件都是嶄新的。</br> 可見林老爺是真的重視她，至少是不想委屈她的。</br> 藺云婉問道：“惜若，你喜歡嗎？”</br> 惜若就往身上比了比，笑道：“奴婢喜歡。”</br> 藺云婉笑說：“除了我身上這件合身的，其他的你隨便挑。”</br> 包括王爺送來的那些。</br> 惜若看了看箱籠里的衣服，搖搖頭說：“奴婢穿不了那么多。”</br> 藺云婉給她做主：“一路上過來，你我都十分簡樸，現在安定下來了，別虧待自己。拿三套成衣，再挑幾匹料子回去，找府里針線房的仆婦們給你做幾身。”</br> 惜若卻之不恭了。</br> 她服侍姑娘，還是要穿比甲和長褲子方便，是得找人量身裁了才貼身。</br> “奴婢讓她們把這些都歸進碧溪堂的庫房里。”</br> “好。”</br> 藺云婉換下衣服，在房里看書。</br> 到了林家實在是清閑，她有大把時間看書。</br> 惜若出去開了碧溪堂的倒座房當做庫房，指揮著丫鬟婆子們搬東西，又怕她們不小心磕壞了，十分的嚴厲：“仔細點！”</br> 她嗓音壓低的時候，十分渾厚，小丫頭們又見她身材不一般，知道是有些力氣在身上的，都不敢不聽她的。</br> 不知不覺天色黑了，林府這邊開始掌燈。</br> 碧溪堂也開始掌燈，照得倒座房里亮堂堂的。</br> 忙到天黑透了，惜若才回到上房，和藺云婉道：“姑娘，都清點好了，一絲不差。”</br> 藺云婉笑著道：“辛苦你了。”</br> 惜若要把冊子交上去，藺云婉道：“冊子和庫房的鑰匙，你替我收著吧。”</br> 這可是姑娘家傍身的東西！</br> 姑娘這般信任她。</br> 惜若抿唇笑：“是。”她沏茶過來，低聲告訴藺云婉：“姑娘，主院那邊今晚怕是要吵架了。”</br> 藺云婉接了茶盞——已經換新的了，彩釉魚戲蓮葉的一套茶具。</br> 她淡淡地道：“怨不得我。”</br> 哪怕是真的林姑娘回來，一個原配留下來的嫡女，竟比個丫鬟過的還不如，這個繼母也是太狹隘了！</br> 果然像惜若說的那般，主院吵得厲害。</br> 丫鬟們既不敢進去伺候，又不敢躲走，遠遠地就聽到里面砸了一只大花瓶。</br> 鄭氏趴在桌子上哭：“好啊你！還背著我攢私庫！嘴里說著心里只有我們娘倆，好東西全都給那個賤人的女兒！”</br> 她反而倒打一耙：“當初——當初——我就不該聽你的送她去鄉下。你就是怕我委屈她是不是！”</br> “你為你女兒做的好打算啊！”</br> 林華彬揉了揉太陽穴：“這都什么跟什么！”</br> 他要是不看重鄭氏和嬌兒，怎么會舍得大女兒去鄉下……鄭氏都不知道，他的大女兒已經死了！他得知大女兒死訊的時候，也是有一絲心疼的。還不是為了她們母女才忍了！</br> 他怕鄭氏自責，說都沒和她說，她反而這樣不明白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