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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23:10-23:30
阿強慌慌張張從門外沖進來的時候,老鷹已經(jīng)收拾好行囊,舒舒服服坐在坤哥房間的沙發(fā)上享受著舒適的空調(diào)和清涼的礦泉水,等著與坤哥一同動身離開香港。
“出什么事兒了?”看阿強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樣子,坤哥就知道出了意外。行動已經(jīng)結(jié)束,阿強剩下的工作只是安排撤離,這么簡單的事兒也會出問題?
“線斷了。”簡簡單單三個字,被阿強說得哆哆嗦嗦。
“斷的是哪一條線?”行動之后安排撤離,正常情況下都是平平穩(wěn)穩(wěn),一旦出了問題就是滅頂之災(zāi)。這個道理,坤哥清楚得很,因此,行動的候車路線,他安排了不止一條。
“都斷了。”阿強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但汗水隨即再次如漿而出,那張臉頃刻間又大汗淋漓起來,“我先去和雇主安排的人接頭,說好了在機場附近的星巴克碰頭,幸虧我多了個心眼兒,沒貿(mào)然露面,那兒根本就是一個圈套,到處是埋伏好的人,就等著我一頭撞進去呢。”
“埋伏的是什么人?警察嗎?”沒有了和藹可親的小人,坤哥的胖臉顯得呆板而又丑陋。
“我判斷不好,附近的人不止一撥,有個熟面孔,是地獄鳥的人,我就是看到那個家伙才起了疑心仔細觀察的。”
“和你接頭的人露面了嗎?”
“露面了,那小子按照約定坐在星巴克靠窗戶的位置。”
“你感覺接頭人和外面的伏兵是一伙兒的嗎?”
“看不出來。”阿強一臉羞愧,看他的表情,一定是發(fā)現(xiàn)情況不妙便屁滾尿流的逃走了,根本沒有膽量在陷阱附近多待一秒。
“咱們自己的那條線呢?”雇主財大氣粗,安排的撤離方式是搭乘私人飛機,相比之下,坤哥的安排要寒酸的多,從水路搭快艇偷渡。不過,備用路線本來就是應(yīng)急用的,能逃命就足夠了,還講究什么奢華舒適。
“從機場出來我就奔碼頭去了,我那幾個兄弟一個都不在,聽說昨天警察搞突然襲擊,把他們的場子掃了,那哥幾個都被關(guān)起來了,至少要關(guān)四十八小時。”
四十八小時,真夠狠的,要是耽誤四十八小時,那就鐵定出不去了。
“看來是有人不想讓我們走啊。”慌亂在坤哥臉上停留的時間不過是短短一瞬間,慌亂過后就是咬著牙猙獰的冷笑。亡命之徒大抵如此,一旦被逼上絕路,不僅不會惶惑失措,反而會橫下心來決心拼個魚死網(wǎng)破,終究不過一死,死之前能賺一個賺一個,能賺兩個就賺一雙。
“坤哥,我們是不是被出賣了?”阿強的心理素質(zhì)顯然達不到坤哥的境界,說話的聲音沮喪得有些顫抖。
老鷹看了一眼阿強,暗暗嘆了口氣,這個貌似兇惡的大個子,竟然如此不濟。這還用說嗎,逃跑的水路在行動之前就被警察斷了,說好了槍響十分鐘之后才會出現(xiàn)的警察提前云集現(xiàn)場,再加上約定好的接頭地點變成了張網(wǎng)以待的陷阱,這些堆疊到一起,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雇主壓根兒沒想讓他們活著離開香港。
“我們住的地方是不是也不安全了?”照理說,實施行動的殺手是不會把自己的行動方案、落腳地點透露給包括雇主在內(nèi)的第三人,不過鑒于坤哥這個團隊在之前的行動中表現(xiàn)的太過業(yè)余,老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那倒不會,咱們的落腳點我是絕不會告訴別人的。”
還好,坤哥終于沒有蠢到家。
“您找的狙擊手呢?要不要知會他一聲?”這個坤哥請來的狙擊手,行動之后拿了報酬便自行離去,大家合作行動一場,老鷹居然沒有見到這位同伴的真容,不過大家畢竟曾在一根繩上拴過,出了狀況應(yīng)該通報一下,也好讓他有個準備。
“不用,那小子獨來獨往慣了,我根本聯(lián)系不到他。”坤哥揮了揮手,像是在轟趕一只在眼前嗡嗡亂飛的蒼蠅。“看來咱們得去會會東家了,跟我玩陰的,老子不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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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前往觀塘道時,阿強開著的是一輛黑色豐田,等到跟著坤哥從賓館出來的時候,阿強開過來的確實一輛銀灰色的老款奔馳,這么短的時間就換了一輛車,看來阿強也不是一無所長。
坤哥坐到了副駕駛座位,把后座讓給了老鷹。車子在阿強操控下開得又快又穩(wěn),收音機里嘰里呱啦用粵語播報著新聞,渣打中心大廈附近的槍戰(zhàn),顯然是今天香港各家媒體關(guān)注的重頭,坤哥飛快的在各個頻段切換著,聽的全都是關(guān)于槍戰(zhàn)的報道,報道的內(nèi)容五花八門,角度多種多樣,有用的信息卻不多。沒辦法,以現(xiàn)在的處境,要獲取情報,只能通過這樣低級的方式了。
阿強對目的地顯然熟悉得很,車子在香港密如蛛網(wǎng)的道路上穿梭,一會兒便進了一個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在停車場里轉(zhuǎn)了兩圈,找了個空位停了下來。隨著發(fā)動機熄火,坤哥關(guān)上了收音機,車內(nèi)頓時陷入死寂。
地下車庫靜謐的空間不時響起日光燈鎮(zhèn)流器微弱的嗡嗡聲,不遠處一盞日光燈已經(jīng)出了故障,一閃一閃的發(fā)著慘白的光,那種努力想要點亮卻一次次失敗的感覺,透著一絲絲難以言喻的詭異。
一陣馬達聲從入口處傳來,“來了。”隨著阿強緊張的有些干澀的聲音,一輛加長林肯轎車出現(xiàn)在老鷹視線中,看來這輛林肯轎車,就是此次行動?xùn)|家的座駕了。
“別慌,先確定那老家伙在不在車上。”坤哥的聲音倒是冷靜得很,加長林肯的后車窗,被黑色的防爆膜遮擋得嚴嚴實實,要確定目標在不在車上,只能等車停下再說。
林肯毫無防備的找了一個車位停好,后座車門打開,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下了車,接著轉(zhuǎn)身將手搭在車門門框上,恭恭敬敬等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從車里鉆出來,這才小心翼翼將車門關(guān)上。
“就是他。”坤哥冷冷甩下三個字,一把推開車門,哈哈笑著迎了上去,一邊笑一邊高聲說道:“焦總,咱們又見面了。”
阿強幾乎是和坤哥同時開門,同時下車,坤哥向前走的同時,阿強也緊隨其后,所不同的是,坤哥帶著的是一張笑臉,阿強帶著的,卻是平平舉起的貝雷塔92F。
老鷹穩(wěn)穩(wěn)坐在后座上,就像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看客,透過擋風(fēng)玻璃看著外面的一切,那位焦總就站在自己車頭不遠處,從車里可以清楚看到焦總臉上的表情,坤哥出聲的剎那,焦總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抬頭,一見到坤哥,臉上的溝溝壑壑便僵做一團,再看到阿強手里的槍,眼睛的瞳孔似乎都放大了。
“你們干什么?”焦總身邊的年輕人上前一步,勇敢的護在主子身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老鷹冷冷一笑,這個人估計只是個秘書,肯定不是保鏢,這么大大咧咧把自己的要害展現(xiàn)在敵人槍口之下,只要是個稍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人,就不會這么做。
于這種形同虛設(shè)的恫嚇阻攔,根本擋不住阿強前進的腳步,年輕人還沒來得及做第二個表忠心的動作,阿強便走到了他的面前,收起槍落,貝雷塔的金屬槍柄狠狠砸在年輕人太陽穴上,年輕人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阿坤,你這是干什么?”焦總的神情終于恢復(fù)了正常,憤怒取代了臉上的驚訝。
“我干什么?”坤哥冷笑著說道,“這句話應(yīng)該是我來問你吧,焦總,你到底想干什么?”
焦總愣了一下,反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想問問焦總,把我們幾個留在香港,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誰要把你們留在香港了?”焦總臉上閃過一絲憤怒,“說好了安排人去機場接應(yīng)你們,你們幾個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離開香港的飛機上,跑到這里干什么?我告訴你,我可不愿意讓別人發(fā)現(xiàn)我和你們有聯(lián)系。”
“得了吧老頭,”阿強忍不住了,槍口向前一聲,頂住了焦總的額頭,“我去機場了,那兒到處是傭兵,根本就是個圈套。”
“不可能。”焦總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這件事我處理得很小心,不可能被人發(fā)現(xiàn)。”
“是嗎?你是說我瞎嗎?”阿強恨不得現(xiàn)在就開槍,一槍把焦總那張商界成功人士的臉轟個稀巴爛。
“阿坤,你好好想想,出賣了你們,對我有什么好處?”焦總顯然不敢面對用槍頂著自己的阿強,轉(zhuǎn)頭將乞求的目光投向坤哥,“你們幫了我大忙,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對你們動手?”
“老頭,出賣了我們,你就不用付這筆買賣的尾款了,兩百萬港幣,不是個小數(shù)目吧?”阿強已經(jīng)憤怒到了極點,聲音越來越高,口水如小噴泉一樣濺到焦總臉上。
“兩位,為了區(qū)區(qū)兩百萬港幣,我就冒險得罪你們這些煞星,有這個必要嗎?”焦總臉上完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苦相,“坤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不只是焦總那從“阿坤”升級到“坤哥”稱呼打動了坤哥,還是焦總的態(tài)度讓坤哥的懷疑有了些許動搖,一直冷著臉旁觀的坤哥終于開了口:“焦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光靠嘴上說的好聽是沒有用的,得看行動。”
“行動,沒問題,行動,你說,讓我干什么我一定照辦。”
“我的要求很簡單,”坤哥咧開了嘴,就像一個圓滾滾的南瓜忽然裂開一個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從現(xiàn)在開始,您要一直和我們在一起,等到把我們送出香港,您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