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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9月7日21：30-21：40
    楊東站在平房門口，心神不寧的看著院子中央的陸占山。陸占山舉著手機，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昏黃的燈光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張胖臉嚴肅的快要成了雕塑。
    陸占山確實覺得有些意外，沒想到集安的刑警還真不能小看，這個副大隊長已經(jīng)查得這么深了，居然摸到了龍頭的線索。自己只知道此次集安之行，首要任務(wù)就是找到龍頭，至于龍頭到底是什么，手術(shù)刀一行人中只有大哥歐陽逸軒知道，其他兄弟對此一無所知。集團的規(guī)矩，該你知道的自然會告訴你，不該你知道的，你也別打聽。所以，自己從來沒有問過大哥，龍頭到底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這個東西到底有多重要。不過，既然對王大鵬的審問涉及到龍頭，那就得請示大哥了。
    大哥的反應(yīng)在自己意料之中，除了警惕，還是警惕，這種情緒，完全可以從接下來的一連串問話感受到?！八窃趺粗赖?？會不會是這小子猜的？”這件事干系重大，如果只是王大鵬的猜測還好，如果不是，那就有些麻煩了。
    “我也不太清楚?！标懻忌阶屑毣匚吨讲磐醮簌i的神情，說實話，這個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在槍口下還能泰然自若，算是有幾分膽色，光從神色判斷，很難斷定這小子是怎么摸到龍頭這條線索的。
    現(xiàn)場負責審查問話的人無法判斷真假，歐陽逸軒這個坐在后端的人更沒法判斷。聽著陸占山一點底氣都沒有的回答，歐陽逸軒不由有些心煩，這點兒破事兒，怎么像個破篩子一樣，到處都在漏。早知道當初就聽凌朝陽的，不碰老鷹，專心致志找龍頭就對了。
    一想到凌朝陽，歐陽逸軒腦子頓時一亮，對了，自己聽不出門道，陸占山看不出門道，心理專家、審訊專家凌朝陽應(yīng)該沒問題吧，讓他來聽聽，沒準兒會有發(fā)現(xiàn)。“你等一下，我找找老凌?！?br/>     又是凌朝陽，陸占山心中不由一陣煩亂，作為銀翼集團首屈一指的謀略高手，他自認為把握對手心里無人能出己右，可偏偏集團上下公認的審訊高手，心理專家是凌朝陽，身為手術(shù)刀小組老三，居然被一個凌朝陽比了下去，他心里一千一萬個不服。但是沒辦法，專家的名頭已經(jīng)叫出去了，現(xiàn)在的人，就是一個毛病，對所謂的專家太過迷信，就連自己的老大都不能免俗。
    電話中的沉默只過了不到一分鐘，凌朝陽的聲音就從聽筒里穿了過來。“他是怎么說的，把原話跟我講一下?！?br/>     “那小子說，‘你們要找的東西，不在他身上，已經(jīng)被他藏起來了。’”陸占山對這句話記得很清楚。
    “那他之前有沒有說過，這個‘你們要找的東西’是什么？”
    陸占山再次仔細回憶了一遍，“沒有，他沒說過。”
    “你有沒有追問他一句這個東西到底是什么？”
    “沒有?！标懻忌綄嵲拰嵳f，當時一聽到這句話，自己就立即從屋里出來向大哥電話匯報情況，多一句話都沒問。
    “我覺得是他猜的?！绷璩柕穆曇魯蒯斀罔F。
    “為什么這么判斷？”陸占山有些不服氣，同樣一句話，怎么自己聽在耳朵里，就沒有這種感覺。
    “第一，王大鵬不具備獲悉關(guān)于龍頭信息的條件?！绷璩柫晳T性的開始了一二三的論證。
    “我不同意你的判斷?！标懻忌酱驍嗔肆璩柕脑?，他從心里反感這種張嘴閉嘴就一二三的說話方式?！拔矣X得王大鵬有很多途徑可能獲悉關(guān)于龍頭的信息?！?br/>     “那你說說看?！毕牒昧说囊欢幌伦颖欢铝嘶貋恚秃孟裣聵翘菀荒_踩空一樣，凌朝陽覺得有些不快。
    “事發(fā)之后，我們先是安排楊東對老鷹搜身，沒有結(jié)果之后又安排劉子強搜了老鷹的宿舍和教室，這些都是線索?！?br/>     “你說得對，這些都是線索?！绷璩柼匾獍丫€索兩個字加重了語氣，“通過這些線索，無論是楊東，還是劉子強，都能清楚的判斷出我們在找東西，但他們都不可能知道我們要找的到底是什么?！?br/>     凌朝陽說的有道理，靳百川給楊東和劉子強打電話的時候，絕對沒有提到“龍頭”兩個字。但是這就夠了嗎？“是啊，劉子強和楊東確實不知道龍頭，但有人知道?！?br/>     “還有誰知道龍頭的事兒？”凌朝陽愣了一下，這件事的知情范圍控制得已經(jīng)很小了，五大門派只有鬼王、杜樂天這樣的核心人物知道一點點情況，要說警察能從這些人嘴里把信息掏走，他還真是不相信。
    “老鷹自己?！蓖醮簌i的任務(wù)就是對老鷹審訊，老鷹完全有可能把龍頭的事兒告訴他。如果真的是老鷹開了口，那意味著警察已經(jīng)知道了龍頭的下落，這個結(jié)果，無疑是集團最不愿意看到的。
    “不可能。”凌朝陽的語氣還是堅定異常，一點兒都沒有強詞奪理色厲內(nèi)荏的感覺。
    “為什么？”這次不僅是陸占山想知道答案了，連歐陽逸軒都豎起了耳朵。
    “如果王大鵬的信息來自老鷹，那他為什么不直接甩出龍頭的名字？”
    陸占山這次沉默了，凌朝陽果然有一套，哪怕王大鵬聽說過“龍頭”這兩個字，只要把這兩個字扔出來，遠比現(xiàn)在這樣打啞謎震撼的多。
    “所以，我認為，那個叫王大鵬的刑警隊長，只是通過種種蛛絲馬跡發(fā)現(xiàn)，我們可能在找東西，而這個東西，就在老鷹身上。”陸占山這么一攪和，凌朝陽的一二三徹底被打亂了，干脆把結(jié)論拋出來吧，事兒已經(jīng)說清楚了，何必非要一二三的拽來拽去呢？
    聽筒里傳來歐陽逸軒詢問凌朝陽的聲音，“老凌，你推測一下，王大鵬知道的這些，還有沒有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當然有可能了，陸占山幾乎要脫口而出，這還用問嗎，王大鵬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查楊東了，這意味著什么，那一定是王大鵬把種種疑點向上級匯報，之后上級決定開展調(diào)查的?，F(xiàn)在需要弄清楚的，是王大鵬曾經(jīng)向誰匯報過。
    “我覺得這些情況，目前只有王大鵬一個人知道?！彪娫捴辛璩柕耐茰y與陸占山的想法大相徑庭。
    “這又是為什么？”陸占山覺得自己今天快要成了十萬個為什么了。要不是凌朝陽剛才分析的頭頭是道，完全壓住了自己的風頭，自己一定把自己的判斷亮出來對凌朝陽狠狠駁斥一番，不過現(xiàn)在，自己最好還是問個為什么，然后聽聽凌專家是怎么分析的。
    “別的不說，如果王大鵬真的把他的懷疑向上匯報，現(xiàn)在來找楊東的，就不會是他一個人?！?br/>     又是一語中的，陸占山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點佩服凌朝陽了。是啊，集安一中槍擊案這么重要的案子，楊東居然敢在其中做手腳，如果自己是集安市公安局的局長，不用等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只要發(fā)現(xiàn)這小子有可疑，就會立即用雷霆手段把他收押審查。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讓這起近乎陷入僵局的案子打開突破口。
    “這個人很危險，也很狡猾。”陸占山開始咬牙切齒，兔崽子，沒想到是個虛張聲勢的，差點兒被他幾句話牽著鼻子走，“我建議馬上除掉他?！?br/>     手術(shù)刀小組的三爺要殺人，什么時候猶豫過？但此時此地不同，這里是集安市，要殺的是一個刑警，還是刑警大隊的副大隊長，手上已經(jīng)有一條警察的人命債，再加上一條，搞不好就是整個集安警界的同仇敵愾，這個賬，需要老大好好算算。
    殺，還是不殺，絕不是一道簡單的選擇題，一定要把利弊分析清楚。殺掉王大鵬，一勞永逸，風險就是一旦事情敗露，將會面臨來自白道的瘋狂掃蕩。如果放了王大鵬，楊東就會敗露，緊接著靳百川也會敗露，集安一中槍擊案的真相就可能一步步浮出水面，銀翼、老鷹、龍頭會一個個被揪到陽光下，這個結(jié)果，絕對不能接受。王大鵬這個警察，不能留，必須除掉。
    “干得利索點兒，別露了馬腳。”
    “大哥，您放心好了。”這還用囑咐，殺個把人，那還不是家常便飯。
    *****
    陸占山終于掛斷了電話，臉上的神情似乎輕松了些。楊東緊繃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老陸，怎么樣？”王大鵬是他帶來的，一想到這一點，他就有些后悔，自己真是昏了頭，怎么會這么做，不就是說了幾句假話嘛，能怎么樣，大不了把自己的官兒免了。現(xiàn)在倒好，真的和這幫人上了一條船，想下都下不來了。希望這幫家伙能有好招，讓王大鵬這個燙手山芋回心轉(zhuǎn)意，老老實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沒事兒了楊所，您可以回去吧。”陸占山輕松的笑了笑。
    回去？楊東愣了一下，這就回去了？事兒還沒解決呢，自己走了，把王大鵬扔下，他們搞得定嗎？
    “老七，把那輛帕薩特開過來給楊所?！标懻忌较蛘驹陂T口的戚勇喊了一聲，既然要除掉王大鵬，自然要把楊東支開。至于王大鵬開來的切諾基警車，也要一并處理掉。
    楊東額頭滲出冷汗，這幫小子要下狠手，算了，具體的事兒自己還是不要問了。已經(jīng)死了一個張強，再多一個王大鵬，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
    帕薩特轎車被楊東開得像是逃命，看著車燈照耀下的路面，似乎兩邊的漆黑正排山倒海一般向自己擠壓過來，要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和我沒關(guān)系。再次擦了一把汗，腳下加了把勁兒，讓車子開得再快一點。
    不對，怎么這里還設(shè)了盤查點，更不對了，如果是盤查點，路邊的警車怎么連警燈都不開？
    一腳剎車，帕薩特停在路邊，楊東哆嗦著拿出手機，撥通了陸占山的號碼。
    快接電話，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