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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4日18:45-19:00
從高三年級組辦公室出來后,許正陽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方才那不到十分鐘便將一頓晚飯風(fēng)卷殘?jiān)频臍鈩菰缫扬w到了九霄云外,而這一切,都是因?yàn)槲宸昼娗鞍嘀魅卫畛G嗬蠋煹囊痪湓?,“咱們班的電影票都在這兒,對了,沒有方舒的,方舒的票被樂團(tuán)留下了。”
被樂團(tuán)留下,不就是被萬鵬飛留下了嗎?驚聞噩耗,許正陽只覺得腦袋都大了一圈,滿腔希望瞬間化為泡影,精彩紛呈的世界轉(zhuǎn)眼間變成了黑白,失魂落魄來的如此迅速,以至于許正陽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團(tuán)委辦公室的。還是萬鵬飛手段高明,相比之下,自己簡直就是情場菜鳥,還沒有出手,就已經(jīng)露出了敗象。
面對如此變故,堂堂情場專家石磊也無可奈何,只能對神不守舍的準(zhǔn)失戀者許正陽百般安慰,說什么無非是區(qū)區(qū)一場電影何足掛齒,只要把握好了機(jī)會,近水樓臺畢竟會先得月,不信一個外班的會搶得過他這個土生土長的地主云云。但千萬句安慰如同泥牛入海,許正陽只是一味垂頭喪氣,二人就這樣晃蕩著走出辦公樓。
九月的傍晚,夕陽將落,夜色并未降臨,西邊天空被落日余暉染得通紅,石磊正搜腸刮肚準(zhǔn)備借景抒情繼續(xù)安慰許正陽,眼角余光中卻見幾名男子身影一晃,閃身進(jìn)了辦公樓和教學(xué)樓之間的夾道,中間一人身著校服,正是萬鵬飛。萬鵬飛神情慌亂,似乎在刻意躲避旁人,而同行的幾人,均未著校服,有幾人還留著長發(fā),神情流里流氣,像是社會混混。
見萬鵬飛竟然與這些來歷頗為可疑的人同行,石磊不由奇怪,剛要開口叫萬鵬飛,身邊的許正陽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跟了上去,進(jìn)了夾道。
石磊微微一愣,不知許正陽到底意欲何為,只能緊緊跟著,轉(zhuǎn)過教學(xué)樓拐角,卻見夾道內(nèi)空無一人,心中更是詫異,忽聽夾道盡頭辦公樓后,隱隱傳來一個男子聲音:“行了行了,啰里啰嗦的,不就是演戲嗎?信不過你韓哥?”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嘶嘶笑著說道:“老萬啊老萬,你有所不知,追女孩子對我們韓哥來說,那可是本色演出,絕對不會露出馬腳,關(guān)鍵是你那一場英雄救美別演砸了,看兄弟你的樣子,可不像是那種打打殺殺的莽漢子?!?br/>
萬鵬飛嘿嘿笑著,聲音中盡是諂媚:“兄弟今天就仰仗韓哥了,事成之后定有重謝。”樓后頓時傳來陣陣怪笑。
一番對話沒頭沒尾,石磊更是奇怪,剛想走到夾道盡頭聽個究竟,卻覺的衣袖被許正陽狠狠一拽,耳中聽得許正陽壓低了聲音說了句:“快走。”無暇細(xì)想,便跟著許正陽快步出了夾道閃身進(jìn)了辦公樓。
透過辦公樓門寬大的玻璃窗,夾道口清晰可見,石磊只覺得心頭一陣陣亂跳,那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就好像地下黨摸入特務(wù)總部偷取情報(bào)一樣。再看身邊的許正陽,雖然也是盯著夾道入口,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平靜的如同看風(fēng)景一般。石磊心中不由一動,這個許正陽,今天看起來怎么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一樣?
片刻之后,萬鵬飛匆匆從夾道中走出,卻不見那幾名男子的身影。許正陽毫不猶豫,推門而出,遠(yuǎn)遠(yuǎn)跟在萬鵬飛身后,石磊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和許正陽并排而行。
剛從辦公樓前的臺階拾級而下,忽聽前面一陣女生的驚呼:“你們干什么?”這個聲音對許正陽來說簡直就是天籟之音,無論何時聽到都會讓他魂?duì)繅艨M,那正是方舒的聲音。
抬頭看時,只見幾名男子站在教學(xué)樓前的馬路正中,張開雙臂作勢攔住了兩名身著校服的女生,其中一人正是許正陽苦苦戀著的方舒,方舒身邊的,則是她的閨蜜周小唐,而那幾名男子,竟是方才與萬鵬飛在一起的那幾個混混。
此刻正是晚飯結(jié)束的時間,來往學(xué)生不少,有路過的學(xué)生想看個究竟,剛一駐足便被兇神惡煞般的喝罵:“看什么看,想要命的就快走。”來往眾人見這幾個人絕非善類,無不加快腳步遠(yuǎn)遠(yuǎn)繞開。
石磊一看這副架勢,便已明白其中端倪,這萬鵬飛竟然要導(dǎo)演一場英雄救美來俘獲方舒的芳心,簡直是卑鄙無恥。再看許正陽,已經(jīng)面色鐵青,雙拳緊握,看樣子,萬鵬飛若在面前,定會被他毫不留情的扯成碎片。
圍住方舒和周小唐的共有五名男子,居中一名男子戴著眼鏡,還有幾分學(xué)生模樣,其他四人或面臉橫肉,或滿臉邪笑,各個手執(zhí)棍棒站在居中的眼鏡身邊,渾身上下都帶著痞氣。
那名戴眼鏡的男子面目清秀,相貌斯文,站在方舒對面,彬彬有禮的說道:“這位同學(xué),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二中高三的,我叫韓劍?!?br/>
話音未落,周小唐已經(jīng)大聲喝罵:“什么韓劍,我看你是真賤,什么年代了,攔路耍流氓,識相的趕快滾開?!?br/>
韓劍嘻嘻笑著說道:“這位姑娘沒有聽說過我不要緊,但如果不認(rèn)識火字門鼎鼎大名的三堂主,恐怕在集安行走要小心些了?!?br/>
石磊聞言暗吃一驚,這萬鵬飛如此不擇手段,竟搬了五大門派的人出來,想當(dāng)面戳穿這一場秀,只怕有些困難了。周小唐和方舒更是相互對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下午是金字門,晚上是火字門,今天這半天,怎么和五大門派杠上了。
忽聽一聲中氣十足的斷喝:“干什么呢?”話音未落,玉樹臨風(fēng)的萬鵬飛便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凜然正氣快步走入圈中,站在韓劍對面,伸手將方舒攔在背后,劍眉倒豎虎目圓睜,緊緊盯著韓劍。石磊不由在心中嘆息一聲,這英雄的扮相,還真是逼真到了極致。
大戲拉開序幕,主角的氣勢擺的十足,但反派一號卻并不給力,這韓劍并沒有拿出窮兇極惡的勁頭,而是笑瞇瞇的對萬鵬飛說道:“小兄弟,對不住了,今天這事兒,你就別摻和了。”
萬鵬飛微微一愣,舞臺上與自己對戲的配角竟然擅自改了臺詞,但他終究有些名角氣質(zhì),略一定神便恢復(fù)了英勇仗義的神色:“少廢話,這里是集安一中,容不得你們在這兒撒野,快滾?!?br/>
“哎——”韓劍拉了個長音,尾音高高挑起,“我說你怎么聽不懂人話啊,這小妞不錯,今兒哥哥我改主意了,識相的快滾。”
這一下,別說事先對過劇本的韓劍,就連只是在后臺聽了只言片語的許正陽和石磊,也聽出其中有變,二人對視了一眼,便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不遠(yuǎn)處英雄救美的舞臺,舞臺上的主角萬鵬飛似乎也覺得情況不妙,但演出已經(jīng)開始,退場絕無可能,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別敬酒不吃……”話音未落,韓劍便飛起一腳正中萬鵬飛胸口,萬鵬飛悶哼一聲仰面倒地,“吃罰酒”三個字被生生踹到胸腔深處。
韓劍此行,本是受萬鵬飛之托演一場戲,哪知一見方舒,魂便被勾走了大半,他與萬鵬飛本就沒有什么交情,秀色當(dāng)前,更是轉(zhuǎn)瞬間便改了主意,在他看來,對萬鵬飛提示一句已是仁至義盡,可萬鵬飛不知好歹的還要繼續(xù)表演,那就對不住了,他韓劍出手歷來毫不猶豫快如閃電。
唯一的障礙被一腳踩平,韓劍心情大好,嬉笑著對方舒說道:“這位同學(xué)不用害怕,今天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你風(fēng)采非凡,我心中仰慕,特意來交個朋友。你看,我已經(jīng)做過自我介紹了,你是不是也介紹一下自己呢?”
方舒心中不由一顫,幫派混混糾纏漂亮女生的傳聞不絕于耳,今日竟落到自己頭上,雖亂了方寸,面上卻強(qiáng)作鎮(zhèn)定,道:“韓劍同學(xué),咱倆并不熟悉,現(xiàn)在還都在高三,學(xué)業(yè)繁重,交朋友的事情就算了吧?!?br/>
韓劍一聽方舒開口說話,只覺得聲音悅耳動人,心中更是樂翻了天,道:“不熟悉沒關(guān)系,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成朋友,來,握個手認(rèn)識一下吧?!闭f罷邁步上前,伸手將方舒的手抓住,只盼著將那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握住好好享受一番。
一握之下卻感覺入手之處絲毫沒有綿軟之感,反而覺得手掌甚大,且如同鐵板一般堅(jiān)硬無比,定睛一看,面前一張笑瞇瞇的臉,赫然竟然是一個男生,大驚之下,往后便躍,誰知被對方握住的手竟然甩不掉,身子躍開又被生生拽了回來,仍然和那名男生面對面站著。
男生笑道:“這位同學(xué)不用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你人品下流,實(shí)屬罕見,特意認(rèn)識認(rèn)識。”那語氣竟是完全模仿方才韓劍所述,只是將方才韓劍的流里流氣變作不屑與嘲弄。
方舒眼見韓劍大手直抓過來避無可避,心中早已一片空白,忽覺有人站到了自己前面,還沒有來得及看個仔細(xì),就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竟然是許正陽。心中不禁喜極,大喜之下回想剛才的緊張屈辱,不由一陣傷心,忍不住哭出聲來。
韓劍滿心以為今天定可抱得美人歸,不料半路殺出一個傻小子,不由心頭火起,喊了一聲:“給我弄死這個小子?!闭f罷一腳直奔許正陽的襠部而來。
許正陽本打算消遣消遣韓劍一行就算了,忽聽方舒在身后啜泣,不由一陣憐惜,再看韓劍出手便是殺著,更是怒不可遏,當(dāng)下右足一抬,后發(fā)先至,正中韓劍胸口,韓劍哼都沒哼一聲便如斷線的風(fēng)箏向后飄去,碰得落到地上一動不動。
隨行的四名男子一愣,發(fā)一聲喊蜂擁而上,又是通通兩聲,兩名當(dāng)先沖上的男子也橫飛出去,倒在地上昏暈過去,其余二人剛沖了一半,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三人,呆呆站著不敢上前。
許正陽冷冷掃了這二人一眼,道:“放心,只是被震暈了,沒事,趕緊抬著人滾,下次別讓我再看見你們?!蹦莾擅凶尤绔@大赦,頓時發(fā)揮潛力,竟然以兩人之力,連拉帶拽,拖著地上那三名如死狗一般人事不省的老大、兄弟,逃也似的離開了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