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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20:00-20:10
真沒想到,同時進行的兩門課程,竟然一門比一門枯燥。帶著微笑看著眼前飄過的回憶,許正陽暗暗同情畫面中只有五歲的自己,這么小一個孩子,被摁倒桌子邊上認(rèn)真學(xué)習(xí),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對于潛伏,自己剛開始是熱切期盼的,捉迷藏的游戲,聽起來多有人啊。漫山遍野的跑,找一個草叢藏進去,把自己弄得像一團草一樣,然后一動不動等著人來找,聽起來就好玩的要命。可聽起來好玩的東西,真的做起來,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梅姨說了,學(xué)會了潛伏,就等于學(xué)會了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可以變成石頭,可以變成草堆,可以變成樹枝,聽起來有些夸張,可等自己親眼見到了,才知道一點兒都不夸張。
第一天,梅姨把自己領(lǐng)到操場附近的山坡上,那里雜草叢生,亂木縱*橫,但從山腳下看去,卻一目了然,沒有密林,沒有高山,幾個矮樹叢稀稀疏疏,根本藏不了人。梅姨卻說,這里面至少藏了十個人,還讓自己找。
“可以走過去找嗎?”自己遠(yuǎn)遠(yuǎn)看了半天,終于承認(rèn)別說十個人了,自己連半個人影都沒發(fā)現(xiàn),要把藏著的人找出來,必須要走到上坡上去了。
“當(dāng)然可以,你隨便怎么找都行。就像你們玩捉迷藏一樣,沒有規(guī)則的。”
既然規(guī)則如此寬松,那就不客氣了,要知道,以前和媽媽玩捉迷藏的時候,自己從來都沒有輸過。
真是見了鬼,東一頭西一頭折騰了半天,居然還是一個人都沒發(fā)現(xiàn),這片山坡能藏人的地方就不多,也就那幾株小樹下面和那幾塊石頭背后可能藏人,自己挨個找了一遍,卻什么都沒找到。要是不算自己找過的這些地方,整個山坡那就是一馬平川,怎么可能藏人呢?梅姨不會在逗自己玩兒吧?
看著自己疑惑的目光,梅姨臉上露出了狡猾的微笑,“要不要梅姨叫出一個來讓你看看?”
“好啊。”只能沮喪的點點頭,沒辦法,找不到就只能認(rèn)輸。好在只是叫一個出來,還給自己留了九個。
梅姨拍了三下手,清脆的掌聲山坡上回蕩,自己瞪大了眼睛,使勁看著眼前的山坡,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家伙藏到了什么地方。
腳下忽然覺得有些一樣,連忙后退一步,地面上枯黃的草葉竟然在悉悉索索亂動,緊接著居然隆起了一個大包,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一個高大的叔叔便坐在了地上,微笑著看著自己。叔叔臉上涂著又黑又黃的油彩,身上插滿了枯草,輕輕對自己擺著手,看起來好像很得意的樣子。自己剛才就踩在他身上,居然一點兒都沒發(fā)現(xiàn),這也太神奇了吧?
“繼續(xù)找嗎?”
當(dāng)然要繼續(xù)了,原來他們把自己埋在土里了,怪不得自己找不到。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兒了,這樣要是再找不到,那就該變成笨蛋了。
“梅姨,我可以用樹棍嗎?”不是藏在地面下面嗎?我就用樹棍子捅來捅去,我就不信找不到。
“當(dāng)然可以,隨便用什么都行。”
好嘞,自己興奮的跑到一株小樹下,七手八腳折了一個小樹枝,那就是自己的武器。
拿著小樹枝,仔仔細(xì)細(xì)在草地上敲打著,時不時對著雜亂的草叢捅幾下,只用捅上去軟軟的,就馬上開始拔草,挖泥。這么一番折騰,草拔了不少,自己也變成了泥人,卻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
“好了好了,別瞎折騰了,你把草都拔光了都沒有用,你是找不到他們的。”
真是沮喪,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事實就是事實,自己確實找不到。
“好了,都出來吧。”
就像是變魔術(shù)一樣,樹叢里,石頭縫兒里,小土包上,一下子鉆出了好幾個人,一,二,三……一共九個,加上最開始出現(xiàn)的那一個,一共十個。
“好玩兒嗎?”
好玩,真的像是七十二變,人真的可以變得和石頭、樹枝一模一樣,梅姨沒有夸張。
“那我們就開始學(xué)吧?”
開始,當(dāng)然要開始,說實話,自己恨不得馬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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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明白,梅姨為什么要讓咱們學(xué)潛伏。”刀鋒的話打斷了緩緩放映的回憶,畫面定格了,腦海中都是梅姨那帶著欣慰微笑的面孔。
“為什么?”老鷹冷冷笑了一聲,“還不是怕我覺得沒勁,不愿意鉆研那幾張破照片。”
鉆研照片?許正陽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老鷹說的是梅姨和自己開展的秘密項目,找出照片上易過容的人。他說的有道理,讓一個小孩子天天坐在桌邊死死盯著一張張照片看,是容易讓人覺得無聊。
“是因為看照片很枯燥嗎?”刀鋒搖了搖頭,“相比之下,我倒是覺得,潛伏這個活兒更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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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說得對,七十二變只是個神話,潛伏這個東西,真的枯燥的要命。要過的第一關(guān),就是死記硬背。
當(dāng)梅姨把一個大大的箱子在自己面前打開的時候,自己差點兒覺得眼睛都花了,密密麻麻的一支支藥膏,五顏六色,花花綠綠。
“這些東西是化妝用的油彩,能把你的皮膚變成和周圍環(huán)境一樣的顏色,有了它,你就能變成一天變色龍。”
有趣,變成變色龍,真的只需要涂涂油彩這么簡單嗎?
“現(xiàn)在,我們要學(xué)會認(rèn)識油彩,那種牌子的油彩,它有什么性能,防不防水,防不防熱,能不能反紅外,這些參數(shù)都要背會。”
“啊?都要背會?”腦袋一下子大了,要背這么多東西嗎?
“是的。”梅姨的臉色很嚴(yán)肅,沒有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課程就是課程,沒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學(xué)習(xí)生活終于進入了枯燥的階段,真的是非常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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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有用嗎?”刀鋒看了一眼老鷹,當(dāng)初死記硬背的是老鷹,對那一段接近磨難的經(jīng)歷,他應(yīng)該最有發(fā)言權(quán)。
“你說有用嗎?天天翻來覆去背數(shù)據(jù)倒在其次,涂涂抹抹配顏色才要命。”這個世界本就五彩繽紛,沒有任何一種顏色是隨隨便便一抹,就能讓自己和周圍的環(huán)境完全一樣。要成為變色龍,配色是最基本的要求。把幾種不同的顏色,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最終調(diào)成自己想要的顏色,這個活兒,不僅需要巨大的耐心,還需要千萬次的嘗試。
“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刀鋒對老鷹的抱怨不以為然,“就像畫畫兒一樣,涂涂抹抹變出自己想要的顏色,多好玩兒啊。”
“你可不知道,梅姨這個老師有多嚴(yán)格,根本就是變態(tài),顏色差一點兒都不行,天天拿個色板來,甩下一句調(diào)成這個顏色,然后我就得折騰整整多半天,別的不說,那個味兒就讓人受不了。”
“味兒?軍用油彩都是經(jīng)過特殊處理的,怎么會有味兒呢?”刀鋒納悶的看著老鷹,如果潛伏用的油彩有味兒,那找目標(biāo)就不用帶眼睛了,帶著鼻子就行。
“我知道那玩意兒是無味的,可我就是覺得不舒服,到了后來,那油彩一擠出來我就覺得難受,惡心,得過一會兒才能適應(yīng)。”
“怪不得你從來不用油彩。”刀鋒無奈的搖搖頭,“要不然,咱們就會成為S組最好的狙擊手了。”
“我無所謂啊,”老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實話,我還真不喜歡狙擊手的感覺,不僅是受不了那個油彩,還有一動不動趴在那兒好幾天,更讓我受不了。”
“都是那時候做下的病吧?”學(xué)習(xí)潛伏,除了使用油彩涂涂抹抹,最要緊的就是待在隱藏地點一動不動,是啊,要變成一堆枯草,一塊石頭,怎么可能有動作呢?
是啊,老鷹點點頭,讓一個五歲的孩子趴在草叢里面,身上插滿了草,嘴邊、鼻孔邊全都是泥,還一動都不能動,任憑形形色色的蟲子在身體旁邊爬來爬去,就算鉆到鼻孔里都不能動,那簡直就是噩夢。這么干,不形成心理陰影才怪了。
許正陽心中一陣亂跳,“看來梅姨的第二堂課失敗了?”
“失敗了嗎?其實也不算失敗。”老鷹搖了搖頭,“只是讓我對隱藏潛伏有了陰影,如果逼到?jīng)]辦法的地步,我還是能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是啊,當(dāng)然不能算失敗,”刀鋒笑嘻嘻看著老鷹,“不僅不算失敗,而且還有了意外收獲。”
“意外收獲?”許正陽納悶了,都形成心理陰影了,還能有什么意外收獲?
“老虎溝的事兒,還記得吧?”
許正陽點點頭,當(dāng)然記得,那是自己和老鷹一起打的第一仗。
“那些潛伏在山上的狙擊手,哪一個能瞞過老鷹的眼睛?”
不錯,那些狙擊手,被老鷹一個個揪了出來,置于死地。
“不光是眼睛,還有鼻子。”老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實在很多時候,只要你工作做得足夠細(xì),真的能把自己藏得天衣無縫。老虎溝那些家伙,都是菜鳥,很容易發(fā)現(xiàn),如果遇到高手,就很難看出來了。”
“對,確實如此,”刀鋒拍了拍老鷹的肩膀,“可誰能想到,那沒有氣味的油彩,偏偏會讓鼎鼎大名的老鷹惡心的想吐呢?”
許正陽也笑了,看來這世上的事還真是難說,有時候?qū)σ患虑橛憛挼搅藰O點,也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