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刀鋒 !
1995年9月7日14:10-14:20
方舒和周小唐坐在皇冠轎車后座上,感覺一切像是在夢中,忽然被人從地獄一般的小黑屋里拉出來,也不知道是喜是憂。依然戴著頭套,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就這么被人踉踉蹌蹌帶著往前走,知道被人推到一輛車上坐下,才安定了些。終于可以確定出了虎口,但心中依然在擔(dān)心會不會又入狼窩,在地下室遭受的折磨已經(jīng)讓二人徹底屈服,此刻,盡管曾經(jīng)被牢牢捆綁的雙手早已恢復(fù)自由,但二人誰都不敢亂動,連頭上的頭套都不敢摘。
就這么保持著眼前的漆黑,感覺著車子在道路上飛馳,司機(jī)把車子開得飛快,方舒感覺自己像一個裝滿了土豆的口袋,隨著車子拐彎,在后座上東倒西歪的晃來晃去。身邊的周小唐顯然也好不了多少,在劇烈的晃動下,兩人有時會撞在一起,卻誰都不敢出聲詢問,就這么悶不做聲。隨著又一個急轉(zhuǎn)彎,二人再次碰到了一起,這次,方舒感到自己的手被周小唐一把抓住,心中頓時涌起一陣暖流,手上使勁,也將周小唐的手緊緊攥在手中。兩人就這么悄悄雙手相握,仿佛這樣就可以相互鼓勵,給對方無窮的勇氣一般。
“知道我們要帶你們?nèi)ツ膬簡幔俊鼻懊鎮(zhèn)鱽硪粋€男子的聲音,這個聲音很陌生,不是那個負(fù)責(zé)審訊的人。
方舒下意識的搖搖頭,自己和周小唐此刻就是兩只受驚的小動物,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哪兒知道會被帶到哪里去呢?
“說話呀,啞巴了?”前面的聲音又傳來了,方舒隨即意識到說話的應(yīng)該是司機(jī),既然是司機(jī),就得盯著前方,自己搖頭的動作他當(dāng)然看不到。
“不知道。”周小唐的聲音響了起來,方舒不由心中一痛,周小唐歷來是干練潑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此刻這一句不知道,說得可憐巴巴又膽戰(zhàn)心驚,這幫人是沖著許正陽來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自己,小唐完全是跟著自己吃了掛落,愧疚的感覺一下子包圍了自己,握著小唐的手不由加了力道,仿佛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把心中的歉意傳遞過去一般。
“我告訴你們,你們現(xiàn)在麻煩大了,我們這些弟兄們恨不得把你們倆碎尸萬段,你們就等著瞧吧。”司機(jī)的聲音恨意盎然,似乎連咬牙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我們什么都沒做,為什么要恨我們呀?”方舒驚慌的差點兒哭出聲來,方才在地下室,還沒怎么著呢,光是一個搜身就讓自己覺得生不如死,下一步還會有怎樣的折磨等在前面呢?
“你們是沒干什么,可你們那個同學(xué),他可一點兒都沒閑著。”
方舒心中一沉,他說的是許正陽,沒錯,一定是許正陽。可許正陽又能干什么呢?一個小小的高中生,就算他身手不錯,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真要和這些人照面,哪里能討得到便宜?“是許正陽嗎?他沒事兒吧?”
“哎呦,還真是有情有義呀,你都這樣了,還惦記著情哥哥呢?”司機(jī)吹了個口哨,像個小痞子一樣嬉笑著。
方舒覺得自己的臉向火燒著了一樣滾燙,還真是,明明已經(jīng)落入他人之手,前一分鐘還在擔(dān)心自己會遇到怎樣的遭遇,怎么一聽人提到許正陽,便轉(zhuǎn)而為他擔(dān)心起來了呢?難道自己真的不知不覺情根深種了嗎?
“放心吧,你那位相好的,本事大得很,把我們折騰的天翻地覆,要不是他,我們那些兄弟也不至于恨你們?nèi)牍恰!?br/>
“他到底干什么了?”方舒打心里不肯相信,一個高中學(xué)生,能折騰出什么動靜。
“他殺了我們九個兄弟,九個。你們就等著瞧吧,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不光要他血債血償,你們倆也得跟著一塊還債。”
方舒只覺得一個炸雷在頭頂響起,殺人,不可能的,許正陽絕不可能殺人。“不可能,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只是個高中學(xué)生,怎么可能殺人呢?”
“高中學(xué)生?”司機(jī)冷笑了一聲,“我沒搞錯,是你們搞錯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中學(xué)生,他是江湖上惡名遠(yuǎn)揚(yáng)的大魔頭,在他眼里,人命根本就如草芥一般低賤,別說九個人,就算是九十個,九百個,他屠殺起來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可是,可是,”方舒簡直要被驚呆了,許正陽,大魔頭,這兩者之間根本不可能畫上等號的,“可他為什么要殺人呢?”
“他殺人還需要理由嗎?”司機(jī)的聲音充滿憤慨,“你們太不了解他了,這個魔頭,就是以殺人為樂趣的,估計是前幾天金字門、火字門的人招惹了他,他就把這股子邪火撒到五大門派頭上,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殺。可憐我們那九個弟兄,哪個沒有妻兒父母,就這么不明不白丟了性命,家里的人可怎么活啊?”憤慨的聲音轉(zhuǎn)而變得悲愴,看來這個司機(jī)和死去的那幾個弟兄,感情著實不淺。
方舒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難道這個司機(jī)說的都是真的?難道許正陽真的不問青紅皂白就殺了九個人,只是因為這幾天和金字門、火字門結(jié)的梁子?不錯,金字門和火字門的人不是什么好人,欺人在先,可許正陽不是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們了嗎?那金字門的老鬼,火字門的雷天彪,哪一個不是鎩羽而歸?明明已經(jīng)勝了,怎么還不依不饒,要鬧到殺人的地步呢?
“可是,你們?yōu)槭裁匆盐覀儌z抓來呢?”周小唐的聲音充滿委屈,是啊,殺人的是許正陽,和我們兩個女生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那個魔頭歷來是要趕盡殺絕的,我們要不把你們抓了和他談?wù)剹l件,只怕五大門派早晚被他殺個雞犬不留。”
“那你現(xiàn)在是要帶我們到哪兒去?”原來自己被抓是用來做交易籌碼的,周小唐心中一下子踏實了,既然是籌碼,在使用之前自然要保證完好,別管結(jié)果怎樣,至少目前,自己和方舒是安全的。
“把你們轉(zhuǎn)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免得被那個魔頭找到。”
話音未落,身后響起刺耳的警笛聲,透過揚(yáng)聲器,喊話的聲音顯得分外威嚴(yán):“前方無牌皇冠轎車,靠邊停車接受檢查。”
“靠,真他媽倒霉,居然碰到警察了。”司機(jī)顯然慌了神,車上有兩個被綁架的人質(zhì),停車就意味著坐牢,孤注一擲吧,憑著自己的車技,應(yīng)該能逃走的。發(fā)動機(jī)轟鳴聲中,皇冠轎車瘋了一樣向前沖去。
方舒的心思完全被震驚占據(jù),司機(jī)的話徹底把她打懵了,許正陽為了報復(fù)五大門派連殺九人,這個形象和自己那個整天樂呵呵,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同桌根本就是兩個人,怎么可能,那個司機(jī)一定是在胡說八道,許正陽不可能殺人,他連那只小鳥的性命都不愿意傷害,怎么會殺人?
周小唐完全沒有方舒那樣的心潮澎湃,她的世界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暈眩。飛車追逐這樣的場面,平時在電影中并不少見,但真正置身其中,才發(fā)覺那滋味難受的要命。車子在車流中來回穿插,根本沒有緊張刺激,只有一陣陣涌上來的惡心,她相信,堅持不了三分鐘,她就會吐得昏天黑地。
“前面的皇冠,立即靠邊停下,現(xiàn)在是鳴槍警告。”幾乎要撕破耳膜的發(fā)動機(jī)轟鳴中,警車的警笛依然清晰可聞,暈眩讓周小唐無法思考,以至于“鳴槍警告”四個字聽在耳中,就像完全沒有聽見一樣。
清脆的槍聲響起,周小唐清晰的感覺到車子開始打晃,開始急剎車,開始搖擺,接著一個急轉(zhuǎn)彎后,一陣劇烈的撞擊,自己的身體重重撞在前面的車座上,皇冠車不情愿的停了下來。
“都不許動。”威嚴(yán)的口令從車門外傳來,“再動我就開槍了。”
“我不動我不動。”司機(jī)一邊哼哼著一邊說道,聲音中充滿痛楚,看來是受傷了。
前面?zhèn)鱽碥囬T打開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司機(jī)哎呦哎呦呼痛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司機(jī)已經(jīng)被拽出了轎車。
“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兒?把頭套摘了。”后座的車門被人打開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周小唐忙不迭的摘下頭套,眼前的光亮將她的眼睛刺得生疼,瞇起眼睛努力適應(yīng)著光線,慢慢的,一個穿著警服的影子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
“警察叔叔,救命啊。”如同見到了分別多年的親人,周小唐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喝點兒水吧。”矮胖警察挺著大肚子,遞過去兩瓶礦泉水,周小唐輕聲說了聲謝謝,方舒卻依然呆呆得想著心事,連水都沒有接。周小唐尷尬的對著警察笑了笑,將兩瓶水都接了過來,擰開一瓶遞給方舒,方舒機(jī)械的拿在手中,卻一口都沒喝。
“方舒,我們沒事兒了。”周小唐心中忽然有些發(fā)毛,方舒這是怎么了,不會是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吧?
“小唐,你相信嗎?”方舒忽然一把抓住周小唐的手臂,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相信什么?”周小唐嚇了一跳,天啊,真的出問題了。
“那個人,”方舒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地上,那個司機(jī)已經(jīng)被打了背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說許正陽殺了九個人,你信嗎?”
“這種人的話你也信?”周小唐心中雖然打鼓,嘴上卻堅定得很,看來方舒是因為這個才受了刺激的,不是因為在地下室的遭遇,這就好辦了,這種空穴來風(fēng)的消息,隨便敷衍幾句,讓方舒相信那是假的不就行了嗎?
“你方才說什么?”警察顯然聽到了方舒的話,“你說許正陽,你認(rèn)識許正陽嗎?”
“是啊,許正陽是我們同學(xué)。”方舒看著警察忽然嚴(yán)肅起來的表情,心中一下子有了不祥的感覺,“叔叔,許正陽不會出什么事兒了吧?”
“許正陽涉嫌犯罪,我們本來是要到集安一中抓他的,路上看到那輛皇冠沒有牌照準(zhǔn)備查一下,才誤打誤撞救了你們。”
方舒的心一下子如同墜入冰窖,許正陽涉嫌嚴(yán)重的刑事犯罪,警察都要抓他了,看來是錯不了了。難道自己認(rèn)識的許正陽,真的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魔鬼嗎?方舒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發(fā)堵,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