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暮故意提起那些往事,便是讓盛怒之下的皇上記起長公主的好。</br> 而皇上聽到這話,再看一眼被他踢倒在地上,一臉傷心的長公主,面露懊惱和后悔。</br> “長公主曾助皇上登基,而皇上也給了她長公主該有的榮耀,難道不是嗎?”夢貴人在皇上懷里哼了哼,“太子這般說,好似皇上虧欠長公主似的,哪有這樣的道理。”</br> 嚴暮看向夢貴人,眼眸深冷,“夢貴人大抵沒有兄弟姐妹,理解不了這種手足之情。”</br> “君是君,臣是臣,難道有人想借這手足情凌駕于皇上?”</br> “夢貴人……”</br> “皇上,你看到?jīng)]有,這些人都想殺死臣妾還有臣妾的孩子,求您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br> 下面眾臣皆是滿心氣憤,這夢貴人剛與太子爭辯,條理分明,足可證明她就是在裝瘋。可皇上卻信她,心疼她,縱著她。</br> “誰敢殺你,朕就先殺了他,可好?”</br> 夢貴人抽抽搭搭,“那我們的孩子呢……我們的孩子死了……我也不想活了!”</br> 說著那夢貴人要撞柱,皇上趕緊攔著。</br> “夢兒乖,朕幫你把孩子放回去,可好?”</br> 皇上想拿走夢貴人懷里抱著的那墊子,重新給她綁回肚子皇上,但夢貴人一把扯開了。</br> “不,孩子已經(jīng)死了。”</br> “那你……”</br> 夢貴人猛地抬頭看向皇上,眼神里透著瘋狂,“我們將他埋葬了吧?”</br> 皇上忙點頭,“好,埋了,來人……”</br> “我要親自埋了他。”</br> “好,朕陪你。”</br> 夢貴人再次虛弱的靠到皇上懷里,“我們就把孩子埋到御花園,臣妾時時去看望他,他就不害怕了。還有,這些人,他們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他們跪在孩子面前,為他守陵。”</br> 夢貴人指著宮外這些文武大臣,央求皇上答應。</br> “這……”皇上猶豫了。</br> “皇上若不答應,臣妾這邊殺了自己去陪孩子!”</br> “好好好!讓他們給孩子守陵,守到你解氣了,心滿意足了,可好?”</br> 夢貴人擦了眼淚,“等這孩子安心走了,臣妾便給皇上生一個。”</br> “好。”</br> 眾大臣站在下面,皆是驚愕和不敢置信,皇上為哄夢貴人開心,竟然讓他們這些大臣為一塊布團守陵!</br> 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都甘拜下風了!</br> “皇上,不可啊!”長公主疾呼道。</br> 皇上斜眼掃了長公主一眼,冷聲道:“朕念在你曾護駕有功的份兒上,今日便饒了你,還不趕緊謝恩出宮!”</br> “皇上……”</br> “你再多說一句,休怪朕翻臉!”</br> 長公主急得要說,柳云湘忙阻止了她,而后同她的婢女一起,趕忙將她攙扶著離開了承天宮。</br> “不可不可啊。”長公主急得不行,“如此戲弄諸位大臣,他們會對朝廷失望,會君臣離心,社稷將不穩(wěn)!”</br> “長公主,您阻止不了的。”柳云湘嘆了口氣道。</br> “本宮寧死也要阻止!”</br> “您可以犧牲,但有什么意義?就像那老祭酒,他的死有意義嗎?”</br> 長公主搖頭,“本宮不能看著皇上這般執(zhí)迷不悟下去,本宮……”</br> 長公主急得血氣上涌,話說到一半,吐了一口血,人立時也昏昏沉沉起來。</br> “將長公主送回府吧,讓她安心休養(yǎng),其他的事交給太子。”柳云湘囑咐長公主身邊的婢女道。</br> 送走長公主,柳云湘沉了口氣,等她趕到御花園,便看到了這樣一幕。</br> 那夢貴人哭著將一塊布團放進錦盒里,再抱著錦盒哭了一番,然后將之放到挖好的坑里。而眾大臣跪在那坑前,一個個仿佛抽干了力氣般,頭低低垂著,雙肩塌下來,或許在消化這件事,或許根本沒法消化。</br> 皇上滿心只有夢貴人,見她將錦盒放好后,便將她攬到了懷里。</br> “外面冷,朕帶你回去。”</br> “回哪兒?”</br> “自然是承天宮。”</br> “皇上,妾身知道,您不舍得妾身在那冷宮受苦的。”</br> “朕當然舍不得。”</br> 皇上帶著夢貴人走了,但沒有他的旨意,大臣們卻不敢起身。</br> 嚴暮站在一側(cè)走廊上,柳云湘朝他走了過去,上官胥朝他走了過去,薛長風朝他走了過去,弘玄朝他走了過去。</br> 走到跟前,四人望著他,無聲的再問他該怎么辦。</br> 嚴暮仰起頭來,嘴角扯了一下,“下雪了。”</br> 柳云湘等人轉(zhuǎn)頭往下外面,還真是下雪了,而且一片片大如鵝毛,或許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為大臣們喊冤呢。</br> “上官督主,我讓你查夢貴人,可查到什么?”嚴暮看向上官胥。</br> 上官胥搖頭,“查到她老家,她的父母及族人都不在世了,所以根本查不到有用的東西。”</br> “她是真的身世簡單還是真的深藏不漏,我更偏向后者。”嚴暮道。</br> “皇上癡迷于她,連欺君之罪都可免除,甚至瘋魔到這地步,我們拿著夢貴人也沒辦法。”弘玄無奈道。</br> “殿下,您得想辦法,不然這些大臣怎么辦?”薛長風急道。</br> 雪下著,風也怒吼起來,外面越來越冷了。這些大臣多是文弱的書生,此時已經(jīng)有人堅持不住了,身子開始搖曳。</br> 當下確也沒有好辦法,嚴暮幾人只能來到承天宮,期望能勸皇上放這些大臣出宮。</br> 但他們拒之殿外,而殿門是緊閉的。</br> 上官胥將守門的小太監(jiān)叫來,問里面什么情況。</br> 小太監(jiān)有些難以啟齒,小聲說道:“皇上和夢貴人在里面。”</br> “廢話,我能不知道,只是大白日的關什么門,你快去稟報。”</br> “督主……他們在里面……”</br> “你……”</br> 上官胥這才明白小太監(jiān)的意思,干咳兩聲,“那你去守著,等他們完事后,你趕忙稟報。”</br> “是。”</br> 那小太監(jiān)去了,幾人沒法,只能在外面等著。</br>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正殿的門仍是緊閉著,弘玄干巴巴道:“也不知這夢貴人給皇上吃了什么,這精力也太好了。”</br> “許就是這樣,皇上才獨寵夢貴人的,一日都離不開。”薛長風道。</br> “世上真有這樣的靈藥?”</br> “不知。”</br>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這時秦飛時急匆匆進宮來了。</br> “陸長安離京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