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不知道柳二為何會為難她,但今日他跟蹤自己,必定有其目的。</br> 柳二說完看向柳云湘,瞇眼笑道:“云湘,二叔說這些,你不會生氣吧?”</br> 柳云湘在一側(cè)椅子上坐下,輕笑:“生氣啊。”</br> 柳二噎了一下,輕哼道:“可二叔說得話,句句都是為咱侍郎府好,你不要太不識大體!”</br> “我識不識大體,用不著柳二爺你關(guān)心,但回侍郎府非是我本意。要我走只需柳夫人一句話就行,也不用安排什么別院,我不是沒有地方住的。”柳云湘脆聲道。</br> “大嫂,你可聽到了,她不叫我這二叔就罷了,連你這母親都不叫,這樣的女兒,目無尊長,你還留她做甚!”</br> 柳云湘冷嗤,“讓我叫你二叔,你可做了一件值得我這個晚輩尊重你的事?”</br> “你,你在外面惹了那么多麻煩,你還回家,豈不要害了我們!”</br> “我惹了什么麻煩?”</br> “你得罪了西廠!”</br> 柳二嘴快的說了出來,再看柳云湘,沉眸看著他,似乎已經(jīng)洞察一切了。</br> “反正你就是禍害,誰跟你走得近誰就倒霉。”</br> 柳云湘冷嗤一聲,而后站起身來:“既侍郎府容不下我,我離開便是。”</br> 見柳云湘真要走,柳夫人忙道:“你去別院住……”</br> “多謝柳夫人的好意,但不必了,我還不至于沒地方住。”</br> “那你父親的事?”</br> 柳云湘哼笑,“今日我跑了一天,為柳侍郎疏通關(guān)系,忙前忙后,直到這么晚才回來,但一回來就要被趕走,我心再熱也冷了。柳侍郎的事,你還是指望你們自家人吧。”</br> 說著,柳云湘就往外走。</br> 柳夫人見柳云湘一口一個‘柳夫人’,一口一個‘柳侍郎’,還說不是自家人,這是要和他們劃清界限了。</br> 母女情分,父女情分,一家人的情分都沒有了。</br> 柳夫人氣得一拍桌子,“我們生了你,養(yǎng)了你,你便這般絕情?”</br> 柳云湘沉了口氣,她絕情么,或許吧,但她上一世活過幾十年,其實親情愛情都淡了。這一世,嚴(yán)暮給的足夠多,讓她重新愛上,而父母卻沒有給予她關(guān)愛,甚至幾次將她推入火坑,殘存一點的親情也沒了。</br> 當(dāng)然,盡管這么說,她還是會救柳贊,眼下不過是威脅柳夫人的一個手段而已。</br> 見柳云湘不回頭,柳夫人只得道:“行了,你累了一天了,先回西偏院休息吧,家里有空余的房子,倒也不用你搬出去。”</br> “大嫂!”柳二不贊同道。</br> “你有本事救你大哥?”</br> “我……”</br> “那就安安分分的,別給我惹事了。”</br> 柳云湘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廳子,朝著西偏院走去。</br> 走到無人處,柳云湘招手讓子衿靠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么。</br> 回到西偏院,謹(jǐn)煙帶著行意已經(jīng)睡了。她坐在院中靠椅上,仰頭看著夜空,享受這片刻的寧靜。</br> 從盛京到金安再回到盛京,這一路走來實在太不容易了,幾次生死離別。而到如今,路依舊難走,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倒丟了性命。</br> 與其被動的挨打,倒不如主動出擊。與其被別人拿捏,倒不如拿捏別人。</br> 當(dāng)然前提是手中要有絕對的權(quán)勢!</br> 柳云湘瞇眼,她不喜碰觸那東西,因為它是利器能傷人,但反過來想,它也能保護(hù)她自己和身邊的人。</br> 她想了很多,也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br> 又等了一會兒,子衿回來了,上前道:“姑娘果然料得準(zhǔn),那柳二從東院出來就直接出門了,朝著西廠去的。”</br> 柳云湘沉了口氣,柳二說出西廠的時候,她便猜到西廠可能找過他了。</br> 她從鎮(zhèn)北逃出來,秦飛時肯定第一時間傳信給上官胥,而上官胥猜到她可能會回京,所以提前知會了柳二,等她一回侍郎府就去告訴他。</br> “我已經(jīng)照您的吩咐,不等他過去,將他擄走,然后打斷了腿。”子衿哼了哼道。</br> 柳云湘點頭,為了爭取一點時間,她也只能先打斷柳二的腿了。</br> “明日你跟阮凌羽接一下頭,看看硯兒在西廠可還好。”</br> “是。”</br> 柳云湘起身,讓子衿先去休息,她也回屋了。走到門口,聽到東邊院子有了動靜。</br> “好端端的怎么被人打斷腿了,不行,我得去報官!”這時柳云昌的聲音。</br> “先別報,我猜是他賭錢輸了,欠了又還不上,被人家偷摸打了一頓。”這是程氏的聲音。</br> “又欠銀子了?”</br> “昨兒還問我要呢,我每月領(lǐng)府上給的例錢,也就一兩銀子,哪有多余的給他。”</br> “算了,別說了,先把人弄回來吧。”</br> 柳云湘嘴角扯了一下,這柳二的麻煩事還挺多,仔細(xì)扒拉也扒拉不到她頭上。</br> 宮中御花園的一處水榭,金悠坐在椅子上,扶了扶發(fā)髻上的金釵,而后瞄了一眼背身站在湖邊的上官胥。</br> 她眼眸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嚴(yán)暮死在北金,老三誤在途中回不來,老四在善念營,皇上眼皮底下只有九皇子,這時候立儲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時機(jī),不是嗎?”</br> 上官胥聞言,淡淡道:“不急。”</br> 金悠眉頭一皺,“我一提這事,你便說不急,怎么能不急,皇后那邊可還沒放棄,一旦她將老三老四弄回來,立儲這事就有了變數(shù)。”</br> “你想多了,皇后已孤立無援,老三老四已經(jīng)跌倒,再也爬不起來了。”</br> “督主,咱們是一條心吧?”</br> 上官胥轉(zhuǎn)頭,那張雌雄難辨的面容依舊讓人驚艷,只是兩鬢已經(jīng)斑白,此時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但眼神是犀利且冰冷的。</br> “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br> 金悠笑了笑,“我是覺得督主似乎有了別的打算。”</br> “哦?”</br> 金悠挑眉,“如果沒有,為何不按著我的提議,早日聯(lián)合朝臣催皇上立儲?”</br> “我在等時機(jī)。”</br> “推托之詞而已。”</br> 上官胥笑出了聲,“皇上眼皮底下只有九皇子,但不一定就會立九皇子為儲君,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冒然行動的,別最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想挽回局面可就難了。”</br> “可……”</br> “三皇子和四皇子到底是嫡子,他們只要活著,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是不同的。”</br> 金悠瞇眼,“那就殺了他們。”</br> “所以別急,我已經(jīng)有計劃了。”</br> 金悠點頭,“聽堵住這么說,本宮就放心了,等九皇子登基,那時我們與督主共享尊榮。”</br> “謝娘娘。”</br> “對了,柳云湘怎么樣了?”</br> “娘娘有何吩咐?”</br> 金悠瞇了瞇眼,“我厭惡此人,督主有機(jī)會幫我殺了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