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朝的第三日，韓凜意圖潛逃，由英王殿下率禁衛軍捉拿。韓凜認罪，皇上賜毒酒。</br> 原以為風暴就此停歇，然接下來，英王奉命查抄安國公府，搜出上百箱黃金并找到接受各種賄賂的賬冊。</br> 安國公府上下被關入大牢，安國公不久招認，罪狀足足列了十余頁。皇上又是大怒，當即下令斬首安國公，其余家眷全部流放。</br> 再通過韓凜和安國公順藤網上摸，查到安王和慶王與這兩位交往過密，這二位王爺被奪了王爵，貶為庶民。</br> 一時間，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之前皇上不上朝，大臣們還會三不五時進宮進諫，這時候人人都恨不得茍家里，誰也不敢往刀口上撞。</br> 這般如火如荼的查了半個月，腥風血雨終于停歇，就在眾大臣要歇口氣的時候，宮里突然出來消息，皇上暴斃。</br> 今早皇上欲上朝，但剛穿好龍袍，突然就倒下了。</br> 太醫來查，說是急火攻心而至，也就說皇上被活活氣死了。</br> 一時文武眾臣無不悲戚，不想正值壯年，一向身體康健的武帝，竟這般去了。武帝走得這般匆忙，還沒有立儲君，但剩下這六皇子、英王和九皇子，也就英王能堪大任。</br> 但六皇子的母妃是明貴妃，明貴妃的娘家勢力不容小覷，已經開始暗中走動，勢要助六皇子一臂之力。</br> 北金的天已經冷下來了，皇上雖然崩天了，但朝堂大臣為立誰為新君吵得不可開交，因此國葬一時還得往后推推。</br> 一早，柳云湘接到南紅樓伙計的信兒，早早出門去了稚園。</br> 她過去的時候，稚園的孩子們正在用早飯，秋姨幫著文大娘一起照顧孩子們。柳云湘過去，很自然的幫她們一起。</br> 秋姨盛飯，柳云湘端上桌，玥兒跟在她后面也幫忙。</br> 等孩子們都坐在吃上了，文大娘他們才得歇。</br> “柳姑娘，您陪秋姨一起用早飯吧。”文大娘道。</br> 柳云湘看了一眼秋姨，幾日不見，竟消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大好，估摸是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她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br> “好。”</br> 二人進屋吃了，柳云湘盛了一碗米粥，遞到秋姨面前，但秋姨搖了搖頭。</br> “我不餓。”</br> 柳云湘還是塞到了她手里，“看您都瘦了，多少吃點。”</br> 秋姨接過去，正要開口，先咳嗽了起來，她忙轉過頭，用手捂住嘴。看到手心里有血，她只能放下碗，匆忙出去了。</br> 柳云湘只以為秋姨是傷寒了，并沒有多在意。等秋姨回來，她囑咐她回宮一定要找太醫來診脈，要她照顧好自己的身體。</br> 秋姨笑，“好了，我是你干娘，還是你是我干娘，這般啰嗦。”</br> 柳云湘哼了一聲，“你要不是我干娘，我才懶得管你。”</br> “是是，干娘知道你這孩子最有孝心了。”</br> 柳云湘往秋姨碗里夾了一筷子菜，催著她多吃點。</br> 吃完飯，二人坐在一起說話。</br> 眼下英王雖然還未登基，但其實沒什么懸念，朝中大臣多支持英王，明貴妃一派根本不是對手，尤其那六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更沒法與立過赫赫軍功的英王比。</br> “等英王一登基，我們就能回大榮了。”柳云湘說著拉住秋姨，“干娘，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養你。”</br> 她是真舍不得秋姨，也放心不下她。</br> 秋姨拍了拍柳云湘的手，笑道：“你有這份心，干娘很感動，但北金是我的家，我不會離開的，死也會死在這片土地上。”</br> 柳云湘皺眉，“說什么死不死的，您還這么年輕，身體還這么好，一定能長命百歲。您不跟我走也罷，我會時常回來看您的。”</br> 秋姨點頭，“好。”</br>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秋姨拿出一個錦盒塞給了柳云湘。</br> “這是？”</br> 秋姨沉了口氣，“你打開看看。”</br> 柳云湘原以為是秋姨給她的珠寶首飾之類，可這錦盒挺輕的，而且秋姨表情嚴肅，這里面的東西似乎非常重要。</br> 她呼出一口氣，打開錦盒，見里面有一塊明黃的絹子，還繡著龍紋。</br> 這……</br> 她疑惑更重，伸手拿起這絹子，慢慢展開，先看到了右下角的國璽紅印，手不由抖了一下，再看上面所寫內容，眼睛一下瞪大，瞳孔緊縮。</br> 這是武帝在生前擬的詔書，詔書上立六皇子冷雨安為新君，同時褫奪英王在南州的軍權。</br> 如果這份詔書公之于眾，那英王也就沒有資格再爭奪皇位了，而且還會丟了軍權，被困金安，最后被新君暗害。</br> “這份詔書……”</br> “英王不知道。”秋姨道。</br> 柳云湘聽到這句話，心下又是一震，“您，您不信任他？”</br> 秋姨搖頭，“他會是一個好君主，但只要是君主，他就要以社稷為先，到時他真的還會履行諾言放嚴暮你們離開嗎？”</br> “他……”柳云湘遲疑了，她信任冷雨霰，但這份信任其實沒什么保障，人心易變，她不是不懂這個道理。</br> “即便他肯，朝中大臣也會反對，只怕到時他以身不由己為由，你們也沒辦法。所以藏好這份遺詔，最好是用不到，而如果他食言了，這就是你們的保命符。”</br> 柳云湘攥緊遺詔，起身過去抱住秋姨。</br> “干娘，謝謝你。”能為他們考慮這么周全，能這么信任他們，把如此重要的東西給他們。</br> 秋姨拍拍柳云湘的肩膀，“嚴暮，可惜了，他本該是氣壯山河的英雄人物，可被大榮一幫奸臣殘害。他的心狠了，邪了，裝不下蒼生，少了大義，可他也有權利做一個自私自利的人，還要你在他身邊匡正。云湘，這是你必須要做的，不能讓他的心真的硬了。”</br> 柳云湘摟緊秋姨，“我知道，不會的。”</br> 送走柳云湘，秋姨忍不住咳嗽起來，一下吐出好多血。</br> 白嬤嬤趕忙上前，幫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往她嘴里塞了一顆壓制毒性的藥丸。</br> “娘娘，咱還回宮嗎？”</br> 秋姨靠到木椅上，喘了幾口氣，“回。”</br> 白嬤嬤抹了抹淚，“何必還回去，何必還苦著自己。”</br> “我是皇后，一國之母，得撐到最后！”</br> 她看向院門口，已然看不到柳云湘的背影了，“我也得撐到她安全離開北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