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娘懵了一下,小聲嘟囔道:“本來我拿的穩穩的,偏公子在屋里吼了我一聲,我這才摔了。再說一個茶壺而已,能有多少銀子,我賠就是。”</br> 裴容氣的咬牙,“這西胡獨有的茶壺,可遇不可求,非是金錢能衡量的!”</br> “您買的時候沒花錢?”</br> “當然花了。”</br> “多少?”</br> “一萬兩!”</br> 蘭娘嚇了一跳,“一萬兩?”</br> “哼!”</br> “您肯定被騙了,趕明兒我去集市上給您買一個,多不過一兩銀子。”</br> 裴容瞪大眼睛,“你你……”</br> “對了,您剛才吼什么呢?”</br> “屋里那大木箱,我不是讓扔到外院,誰搬過來的?”</br> “怎么能扔了,那里面都是您的衣服。”</br> “穿過幾次,不想穿了。”</br> “您也太敗家了。”</br> “你……”裴容擺擺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一再告訴你不許搬重物,你怎么還搬,竟一點沒把我的話記心里!”</br> 蘭娘想到什么,嘴角抽了一下,正想解釋,視線不經意往院里一掃,掃到柳云湘她們,面上一喜,忙跑了過去。</br> “云湘!”</br> 柳云湘往前迎了幾步,與蘭娘握住手,“蘭姐姐,這一路可順利?”</br> 蘭娘忙點頭,“順利,我見到了大山大河,穿過沙漠山谷,見過了西越的風光,這一趟走得太值了。”</br> “那便好。”</br> 蘭娘這時又看到站在柳云湘旁邊的拓跋霏兒,笑容收了一些,僵在臉上,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拓跋姑娘……”</br> “狐貍精!”拓跋霏兒瞪了蘭娘一眼。</br> 蘭娘有些無奈,“您該說一聲的,我們在潼涼城找了您好久。”</br> “你還怨我,分明是你勾引了我的未婚夫,我是你們氣走的!”</br> “拓跋姑娘,該是我找您要個說法吧?”</br> “你!你得了便宜還賣乖!”</br> 拓跋霏兒氣急了,上去推了蘭娘一把,蘭娘往后踉蹌了兩步,被裴容攬住了。</br> “拓跋霏兒,我和你的婚約根本不作數,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妻。還有潼涼城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怪在無辜人的頭上!”裴容生氣道。</br> 拓跋霏兒見裴容這么大的火氣,當下又委屈又害怕,“容哥哥,我……我也好后悔啊!”</br> 說著,哇哇哭了起來。</br> 裴容煩躁至極:“我警告你,不許再跟蘭娘動手,不然我立即送你回西越!”</br> “容哥哥,你好狠的心,你都不問我這一路上有沒有吃苦,你一點也不關心我。”</br> 拓跋霏兒去抱裴容的胳膊,裴容嚇得趕緊往后退,“別碰我!”</br> 二人你追我躲的,柳云湘著實看著熱鬧。</br> 蘭娘拉著她出了院子,道:“這拓跋霏兒是與公子做生意的那人的妹妹,那人很欣賞公子,非要將妹妹嫁給公子,公子沒同意。可這拓跋姑娘認準了,偷摸跟著我們出了西越,到潼涼城,我們才發現她,之后……”</br> “之后她闖了什么禍?”柳云湘好奇的問。</br> 拓跋霏兒臉皮這么厚,膽子這么大,若不是闖了什么大禍,不會嚇得逃跑的。</br> 蘭娘神色有些不自在,不過她信任柳云湘,也只有柳云湘能傾訴,于是將拓跋霏兒做過的事跟她說了。</br> 柳云湘聽完,一時真不知該作何反應。</br> 拓跋霏兒這事做的真是……太不地道也太蠢了,而裴容和蘭娘……實在讓人始料未及。</br> “剛裴小侯爺不讓你搬重物,難道?”她往蘭娘肚子上掃了一眼。</br> 蘭娘苦笑:“真沒有,可公子不信,非說是沒到時候,還說自己有七八成的把握,那晚一定讓我懷上了。我都跟他解釋不清,哪有那么容易那么準的,再說當晚我就清理好了。”</br> 柳云湘想起剛才裴容吃癟,但又關切蘭娘的樣子,“我倒是覺得懷上了也挺好。”</br> “云湘!你這是什么話!”</br> “你懷上了便讓裴小侯爺娶了你,他長得帥又有錢,關鍵是他人好心善,正直不欺負女人,可你那前夫好上一千倍一萬倍。”</br> 蘭娘好笑,“公子自是好的,我那前夫跟他可沒法比,但我怎敢高攀,而且我只想安安分分做工,將欠公子的錢還清,然后再攢錢買一個院子,置兩畝地,農閑時賣米糕。或許這輩子不嫁人了,收養一個孩子,安安穩穩過一輩子,這便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生活。可出了這事,我想裝作不在意,可公子卻時時提醒,我都不知該怎么辦了。”</br> 柳云湘明白蘭娘的心情,她自覺和裴容之間有云泥之別,所以從未有過奢想,她是看得清的,通透的,但感情能讓高傲的人低頭,能讓通透的人犯傻。</br> 所以,她看好裴容和蘭娘。</br> “要仔細論起來,你才是受害者,所以別想那么多,該是他們給你一個交代。”</br> 蘭娘嘆了口氣,“我不想要什么交代,我就想好好做這份工,掙這份工錢。”</br> 裴容安置好拓跋霏兒后,他和柳云湘在書房詳細算了一筆賬,這一趟跑得值,不僅賺了銀子,還開通了一條商路。</br> 裴容給柳云湘看過賬冊后,道:“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北金和西越關系一直挺緊張的,這一路上層層關卡,為打通關系,花費了不少銀錢,而且還不安全。再者你的云錦從大榮運到北金,路途遙遠,運費也是一大筆錢。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將大榮的云錦不經北金,直接運到西越,兩廂都省了一大筆運費,你看如何?”</br> 柳云湘看過賬冊,發現運費確實很高,而她將云錦運來北金交給裴容,運費甚至都比購買云錦成本高了,裴容提出來的這個方法確實更好。</br> “只是你們大榮鎮西的關卡需要打通,這不是錢能辦到的,得需要關系。”</br> 柳云湘想了想,“鎮西現在由肅平王府鎮守,而肅平王府與朝廷有嫌隙,雖沒有像鎮北三州一樣脫離朝廷,但也已經不受朝廷管制了。”</br> “對了,肅平王病逝了,你可知道?”</br> 柳云湘吃了一驚,“陸直死了?”</br> 裴容點頭,“肅平王世子和他那二弟為爭兵權打了三個多月,最終這位二公子被肅平王世子親手誅殺,他向朝廷請封,襲了王爵,成為鎮西王。”</br> 柳云湘想到溫潤如玉的陸長安,那個清風霽月一般的人物,不染俗塵,竟會深陷奪權之爭,還殺了人。</br> 許久,她長嘆了一聲,繼而心思轉了轉道:“我能打通鎮西的關卡,不過與西越這筆生意,我就不能只是供應你云錦的一方了,我要和你一起做,而且所得利潤均分。”</br> 這筆生意利潤太可觀了,上一世的裴容也是以此為基石,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