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云湘醒的有些晚，迷迷糊糊好一會兒才清醒，但眼皮仍覺得很重。</br> 素日精神越來越不好，越發起不來身了。</br> 喚了謹煙一聲，來的卻是小五。</br> “三娘，你醒了。”小丫頭跑上前，擔心的看著她，“三娘，你臉色好差，生病了嗎？”</br> 柳云湘笑笑，“扶我起來吧。”</br> 小五爬到床上，吃力的扶起柳云湘。</br> “三娘，我感覺你身體好僵硬。”</br> “嗯，確實，等會兒走動走動就好了。”</br> 小五扶她起來后，又顛顛跑到外面端來水盆和洗漱用的東西。</br> “謹煙呢？”</br> “謹煙說去東院看看。”</br> 柳云湘點頭，由著小丫頭伺候自己。等梳洗好，謹煙才回來。</br> “五姑娘厲害了，都會照顧人了。”謹煙夸道。</br> 小五一臉得意，“我會的很多呢！”</br> “比如？”柳云湘一邊由著謹煙給她換衣服一邊問。</br> “我會刺繡，寫字也好，還會下棋，畫畫。”小五掰著手指頭說道。</br> “那你最喜歡哪樣？”</br> 小五嘟了嘟嘴，“都不喜歡。”</br> “哦？”</br> 小五遲疑了一下，走到柳云湘跟前，小聲道：“三娘，我能學醫嗎？”</br> 柳云湘微怔，“你學醫？”</br> 學醫的女子很少，尤其是官宦家的姑娘，像曲墨染有那樣奇遇的，畢竟是少數。</br> 但相比詩書那些，確實更實用，有了一技之長，以后也能養自己。</br> “真想學？”</br> 小五忙點頭，不過又搖了搖頭，“祖母和母親肯定不會同意的。”</br> “你在我身邊，要她們同意做什么。”</br> “可我不想三娘被她們罵。”</br> 柳云湘揉了揉小五的頭，“三娘不怕她們，這樣吧，等過兩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看她愿不愿意收你為徒。”</br> 將小五托付給曲墨染，她也能安心。</br> 伺候柳云湘用飯的時候，謹煙有些忍不住了。</br> “姑娘，您不問問我去東院打聽到了什么？”</br> 柳云湘笑，“你想說就說。”</br> 謹煙撅了噘嘴，還是說道：“這一家老小嚇得不輕，昨晚都在東院里，據說老夫人扛不住還暈了過去。早上才打聽到消息，說那人還沒斷氣，受了重傷，能不能熬過去說不好。”</br> 說到這里，謹煙看了一眼柳云湘，“我還想著他死了，您就清凈了呢。”</br> 柳云湘瞪了謹煙一眼，“與我何干。”</br> 謹煙吐吐舌頭，又道：“二爺刺殺嚴暮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大街小巷都在談論，雖不知二人之間的矛盾，但都說他是罪有應得。”</br> “昨深夜發生的事，怎么會大街小巷都知道？”</br> “不知，不過明日他大婚，如今還昏迷不醒，只怕……”</br> 侯府上下戰戰兢兢一天，竟也沒有等到皇上問責或是官府來抓人，漸漸的大家松了口氣。</br> “想來皇上讓人查了緣由，知老二為何殺嚴暮，這等奇恥大辱，哪個男人受得了，許是他也覺得這嚴暮該死，故意不管這事的。”老夫人寬解眾人道。</br> 只是她說了這話，謝子安臉色難看了幾分。</br> 他咬了咬牙，“哪個男人也受不了，我也如此，這便休了柳云湘。”</br> 老夫人冷哼，“等那大奸賊死了，她無可倚仗，休便休了，但也要她吃夠苦頭。”</br> 謝子安抿嘴，“那便聽娘的吧。”</br> 這母子話音剛落，哪知東廠來了個太監，笑呵呵的問候了兩句，再說道：“我們督公兒子不少，但最疼的就是七爺，”</br> 這話一出，母子倆抖個不停。</br> 那太監仍是笑著，繼續道：“府上準備白幡了嗎？”</br> 老夫人抹了一把汗，“這……”</br> “等嚴府掛起來了，你們府也就掛上吧，不過要多準備一些，畢竟你們府人不少。”</br> 這話一出，老夫人嚇癱在地上。</br> “為今之計不如多燒點香，求佛祖保佑我們七爺沒事。”太監笑著說完，又望了一圈：“對了，府上三夫人呢？”</br> 謝子安咽了一口口水，沖身邊小廝道：“快，快去找三夫人來。”</br> “不必了，我只是代我們督主問三夫人安，煩請三爺轉達便是。”</br> 那太監走后，謝子安抹了一把冷汗，轉回頭看向老夫人：“柳云湘不能休，她可是咱家的保命符。”</br> 老夫人臉色青白，嘴角微顫，“對，不能休，沒想到上官胥給她撐腰。”</br> 她見二夫人薛氏呆愣愣的坐在一旁，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氣得用拐杖杵了她一下，“你這個喪門星，禍全是你惹出來的！”</br> 二夫人突然笑了，抬頭看向老夫人問：“現在全京城都知道我去過蘭園了，我娘家忠勇伯府也會知道，以后我還怎么做人？”</br> “當初從蘭園回來，你便應該上吊，如此保全你和侯府名聲！”</br> “哈哈，我讓我死！”薛氏笑著更加大聲，她指著老夫人，指著悶在后面的謝子軒，“你們都要我去死！”</br> “行了，別發瘋了，你不是喜歡燒香拜佛嗎，現在就去小佛堂給嚴暮祈福，求佛祖保佑他別死。”</br> 薛氏笑著繞了廳堂一圈，也看清了侯府這些人的面目，而后她停到當間，大喊道：“你們都錯了，嚴暮根本沒有碰過我！”</br> 謝子軒皺眉，“他若沒碰過你，你又為何不替自己辯白？”</br> 薛氏歪著頭，神色里透著一絲瘋狂，她定定的看著謝子軒道：“我倒寧愿是他！”</br> “你什么意思？”</br> “那晚是一個滿臉膿包的乞丐，那么惡心，那么臟，那么臭，他碰了我！”薛氏大笑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