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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活得通透的人并不少,可像黎知常這般年紀(jì)的卻很少。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是長久的病痛賦予了此人璀璨不同于旁人的堅韌,但細(xì)細(xì)一想,卻覺得十分殘忍。
特別是白玉堂,他同黎知常相處最久,見多了對方嘴毒算計人的模樣,卻從未想過他這位朋友堅持活著,就要付出常人十倍的努力。
可他同樣明白,黎知常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他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和同情,因為他即便孱弱病重,亦能靠自己的力量做想做的事情。
于是,五爺?shù)哪抗庥致湓诹瞬贿h(yuǎn)處的石玉奴身上,畢竟黎知常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這姑娘還一心尋死,那可真是辜負(fù)了這一碗藥膳湯。
所幸,石玉奴是個很聽得進(jìn)話的人,或者說,她害怕來世再過這種暗無天日、被苦水浸透的生活。若不是生活太苦,她又如何不想活呢。
只是因為活著太累,虧欠太多,她實在沒有了生活下去的力氣。
掌心的湯碗帶著某股灼人的熱度,她這輩子從十二歲開始,就再沒有人為她做過飯了,一直都是她為別人下廚,卻總是被人挑剔,不得一句好話,這樣的日子過得多了,她都快忘了好吃的食物到底是怎么樣的。
但現(xiàn)在,她忽然又重拾了這種能力。
因為眼前一片黑暗,石玉奴根本不知道湯碗里的是什么東西,只覺得溫湯入喉,竟?jié)u漸要驅(qū)散她心頭的寒霧,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好了,她忍不住越吃越快,溫暖很快到達(dá)她的四肢百骸,即便是盛夏她也覺得寒涼無比,可此刻已接近冬至,她卻覺得身上暖極了。
“玉奴,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石玉奴一摸自己的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哭了。
葉青士見裴慕文情緒激動,忙解釋道“這位姑娘情志失常,長久郁氣積聚于心,又墜崖身受重傷,哭出來反倒有益于病情,這盅湯下去,老夫下針起碼有五成的勝算。”
“當(dāng)真有救”裴慕文高興道。
葉青士剛要說不能完全保證,就見黎家小子遞過來一個木盒“葉老先生,若再加上這個呢”
“這是什么”
黎望伸手將木盒打開,露出里面比較簡陋的老花眼鏡,他當(dāng)然也想做得精細(xì)些,但因為時間倉促,他只找了個同葉青士年紀(jì)差不多的老秀才作準(zhǔn)度調(diào)整“老先生不妨帶上看看,這兩邊架在耳上即可。”
這是琉璃還是透色的這可價值不菲啊。
葉青士有些猶豫著接過戴在臉上,初初很有些不適應(yīng),但很快他只覺眼前變得明亮通透起來,他的眼睛也不再需要瞇著才能看清楚東西。
好東西,這黎家小子好厲害的巧思啊。
葉青士壓了壓心頭的喜意,道“現(xiàn)在,老夫有起碼八成把握了。”
既是葉大國手?jǐn)嘌阅芫龋情e雜人等自然要被清出去的,雖然葉青士很想讓黎家小子留下問問藥膳湯的功效幾何,但顯然黎望有另外的想法。
葉青士帶著藥童清風(fēng)在里面為石玉奴施針,裴慕文就直接等在門口,他心中自然依舊心焦無比,再沒確認(rèn)心上人完全脫離病危之前,他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可就在這時,有個煞風(fēng)景的人開口了,這個人自然就是黎望。
“裴少莊主,黎某的藥膳錢,可否當(dāng)面結(jié)清啊”
白玉堂方才還在憋氣,心想這黎知常怎么回事,今日說好的來找茬竟真奔著救人來了,這會兒都從里頭出來了,怎么還氣定神閑著。他剛要開口嗆聲,就聽到黎懟懟開口了。
裴慕文只要不是面對石玉奴,還是很懂得交際的,聞言就道“今日多謝黎公子出手相救,待此事過后,天下第一莊必有重謝。”
展昭卻瞧出了黎望態(tài)度不善,剛要出面調(diào)停兩句,就被白五爺一把拉住,隨后也就失了開口的時機,只能聽黎兄開口“不必等到他日,我呢不缺錢也不缺人幫忙,更不是江湖人,今日你家這仆人上門來請,態(tài)度惡劣不說,還想強用武力,若非我這位朋友武力出眾,恐怕還抵擋不得。”
“我的要求很簡單,素聞裴少莊主殺人不眨眼,我這人呢,天生受不得半點氣,這金錢承諾就不必了,我只需”黎望伸手指向后頭站著的馬雄,“裴少莊主出手殺了他,這藥錢就算是付了。”
展昭一聽,就忍不住皺眉“黎兄,你”
“我敬黎公子是個正人君子,黎公子為何如此咄咄逼人”裴慕文的語氣,已經(jīng)不善起來了,可見他身處上位太久,根本不懂得如何“平易近人”。
黎望多會陰陽怪氣的人啊,當(dāng)即就站到五爺身邊開腔“咄咄逼人嗎不過就是個仆人而已,裴少莊主今日不也因為氣憤,隨手殺了兩個丁家仆人嗎”
“這丁家好歹也是尚書府,尚書府的仆人你隨手就殺了,怎么你裴家莊的仆人,就比別家的高貴嗎”
艸,這黎知常的嘴巴可真是太會說話了,這要是借來跟人吵架,哪還有吵不贏的啊。
裴慕文臉色瞬間難看“黎公子是來替那丁家叫屈的嗎那丁繼武縱馬驅(qū)趕玉奴,以至玉奴失足墜落山崖,他丁家如此家教,我沒殺了他,已是便宜。”
“丁家與我有何干系,少莊主這般顧左右而言他,可是不愿意殺了此人”
馬雄跟在他身邊多年,裴慕文自然不會答應(yīng)這種無理的要求“還請黎公子換個要求,不知黎公子是否記得,當(dāng)初你師父金頭太歲甘豹能夠成功金盆洗手、歸隱山林”
黎望卻很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不用提醒,這事兒我剛好知道,可這事同我問你要藥膳錢,有半個銅板的關(guān)系嗎”
裴慕文被懟得啞口無言。
“再說了,此事是裴老莊主于我?guī)煾傅亩髑椋退闶且獔蠖鳎且彩窍蚶锨f主報恩,你有什么臉面竟敢提我?guī)煾傅氖虑椤钡赖陆壖苁裁赐嬉鈨喊 ?br/>
馬雄卻聽得氣憤,當(dāng)即站出來道“小的對公子無禮,是小的錯了,但你不許侮辱我家公子的名聲,否則天下第一莊不會放過你的。”
白玉堂一聽,當(dāng)即嗆聲回去“你們天下第一莊當(dāng)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啊,就這么喜歡施恩圖報嗎對展昭是,對那侍衛(wèi)張龍也是,對黎知常還是這套,就沒有一點新花樣嗎還是說你們裴家莊,就是靠著別人報恩壯大的”
“住口”裴慕文怒斥一聲,隨后轉(zhuǎn)頭看向展昭,“展兄,你就這么任由你這些新朋友胡言亂語嗎”
展昭卡在中間,當(dāng)真是哪邊都不敢勸,黎望見他兩難,當(dāng)即十分“貼心”地開口“此事,又與展昭有何關(guān)系難不成他與我們交朋友,還要管我們開口說什么嗎少莊主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嘛。”
黎望話鋒一轉(zhuǎn),當(dāng)即犀利起來“素聞裴少莊主是個英雄人物,如今竟連殺個亂了規(guī)矩的仆人都不愿意,可見不大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看來今日這藥膳錢,黎某是問錯人要了。”
“既是如此,等石姑娘醒來,黎某與她要便是。”
黎望說完,抬步就要離開,可事情一關(guān)聯(lián)到石玉奴,裴慕文的理智瞬間就被沖翻,他當(dāng)即一個縱躍攔住了黎知常的去路“不,此事與她無關(guān),若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必與你黎家不死不休。”
天下第一莊勢力巨大,與朝臣和勛貴都有來往,且在武林中如定海神針一般,可惜啊,恐怕這些很快就要成為過去式了,有這樣一位掌舵者,破敗恐怕只是時間問題。傳聞初代莊主裴英不受功勛、避走江湖、低調(diào)行事,才遺澤后代。
可如今這位新任莊主行事可半點兒不講究低調(diào),這出口張口全是天下第一莊,滴水之恩自當(dāng)涌泉相報,可這恩情總被人提起,即便是光明磊落如展昭,恐怕心中也會有疙瘩,只是展昭為人仁厚,不會在意而已。
“裴少莊主,石姑娘一屆柔弱女子,你覺得我會對她做什么小生好歹出身書香門第,受正統(tǒng)儒家教育,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去欺負(fù)一弱女子嗎你是信不過我黎家的名聲,還是信不過我甘師父教人的能力”
黎望緩了口氣,才繼續(xù)道“方才激你殺了這仆人,不過是想試探一番裴少莊主罷了。”
白五爺聞言猛回頭咋地,黎知常你居然慫了
裴慕文聽罷此言,也覺得這黎知常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他剛要順著說上兩句,卻聽得此人竟又開口,說的卻跟前頭的話沒有任何關(guān)系,卻直戳他的心肺。
“裴少莊主,你可知道為何這石姑娘對你的示好避而又避嗎”
裴慕文當(dāng)然知道,玉奴是覺得他們兩人門第相差太大,又有寡婦這個身份擋著,他父親和母親俱是不同意,她不想他在中間為難,才會甘愿離開。
一切,都是為了他啊。
黎望見裴慕文一臉感動悲戚的模樣,當(dāng)即夠了勾唇“看來裴少莊主并不知道,一個時時身處湍流會被沖走的人,如果拒絕一根浮木,那只能證明這根浮木并不是她所求的那根浮木。”
作者有話要說已捉蟲黎汪汪簡單點,人姑娘不喜歡你,懂敲黑板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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