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經過跟他說了一遍。
爺爺一下子就蔫了,他坐在墻角處,不停的抽著煙,喃喃自語著,這下麻煩了!
我問爺爺,就沒辦法了嗎?
過了一會,爺爺就跟做了決定似的。
他把煙掐滅,跟我說,只有一個辦法,去找當初給你護身符的人!
“什么?”不知道是誰把這個勞什子戴在我脖子上的,使得我這半生都活在心驚膽戰之中。
都說護身符是救人的,可它卻害得我差點丟了性命。
爺爺低聲說,有些事你不懂,當初他把護身符給你,的確是幫你的,要不是因為護身符,估計你也活不到今天了!
我問爺爺,那個人是誰?
爺爺已經站了起來,并穿上外衣,讓我跟他往外走。
他邊走邊說,那個人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出了事,就讓你去找他!
我很好奇,到底是誰給我的護身符。
因為這些年來,爺爺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爺爺在前面走,我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在往村子外面走去。
在村口斷橋處,他停住了腳步。
河邊有一座有些殘破的土地廟。
爺爺站在土地廟的前面,沖著里面喊道,老董,我來麻煩你了。
他一連喊了好幾聲,里面才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萬萬想不到,給我護身符的居然是他!
這個人我早就認識,他是個獨眼龍,從我記事起,他就住在這個土地廟里。
對村民來說,他是個神秘得有些詭異的人物。
他白天的時候通常會出門,晚上才回來。
沒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小時候,大人都說獨眼龍專門吃小孩。
對我們小孩子來說,土地廟就跟鬼門關似的,沒人敢到這里來玩。
奇怪的是,當時每年都會有小孩失蹤。
警察來查過幾次,一點線索也沒有,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村里人懷疑是獨眼龍干的。
平時見到他,村民都繞開走。
在村子里,他就跟個幽靈似的。
獨眼龍佝僂著身子從里面走出來。
他的目光從爺爺身上劃過,之后落在我的臉上。
他的臉黑紅黑紅的,似乎好久沒有洗過臉了。
被他望著,我覺得非常不舒服。
獨眼龍看了我好一會,卻沒有說什么。
而是沖著爺爺招招手,示意我們跟他進去。
我有些懷疑的看了看爺爺。
爺爺卻沖著我點點頭,然后跟著獨眼龍進了小廟。
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進到土地廟里來。
令我意外的是,獨眼龍雖然自己很邋遢,可是小廟里卻收拾得非常干凈。
小廟朝著門的位置供著一尊灰突突的塑像,應該就是土地了。
塑像后面的空間就是獨眼龍的住處。
墻壁上掛著一柄一尺多長的桃木劍,劍柄上的劍穗都快要掉光了,顯得殘破不堪的。
在桃木劍的旁邊還掛著一個青銅的八卦鏡。
銅鏡卻是雪亮雪亮的,似乎有一種寒光,把我籠罩在當中。
在墻壁下面,擺著一個三條腿的椅子。
獨眼龍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整個小廟里只有那么一把椅子,也不知道他晚上是怎么睡覺的。
我跟爺爺只得站在他的面前。
獨眼龍問爺爺,出事了嗎?
他的聲音非常的清朗。
爺爺點點頭說,是啊,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獨眼龍卻搖搖頭說,這一天終究會來的,比我預計的晚了很多。
“你有辦法嗎?”聽他這么說,爺爺愁眉不展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活氣。
“這件事很棘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獨眼龍仍舊淡淡的說。
他伸手把旁邊的破兜子拿過來。
在里面翻了好一會,手里多了一張巴掌大小的黃紙條。
紙條上畫著古怪的圖案,我知道那是一張符篆。
獨眼龍很小心的把符篆貼在掌心上,然后沖著我擺擺手說,把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
我把護身符拿出來,往獨眼龍的手里放去。
就在護身符剛剛碰到他手的時候,他的手掌輕輕抖了一下,就跟護身符的分量很重似的。
他很小心的盯著手里的護身符,就跟看著一個定時炸彈似的。
看著上面那道裂縫,老董沉著臉說,事情比我想象的嚴重得多,你命真大,要不是護身符裂開,恐怕我們都見不到你了!
我非常納悶,既然護身符是他給我的,他肯定有解決問題的辦法,可為什么還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不知道從哪里論來的,爺爺讓我管他叫四爺。
我低聲問,四爺,這件事您也解決不了么?
聽到我的話,爺爺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他跟我的想法一樣,滿心以為獨眼龍會有辦法,可惜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老董說,護身符里面有兩種互相平衡的力量,如果平衡被打破,就會惹來麻煩的。
我知道,他所說的打破了平衡,就是指背面的符篆,因為符篆已經破損了。
看到我們滿懷希望的眼神,獨眼龍苦笑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失明的眼睛說,不瞞你們說,這只眼睛就是因為它才瞎掉的!
他的話讓我吃了一驚。
我想到了高齊那兩個血淋淋的眼窩。
老董的眼睛跟他一樣,眼珠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深陷的眼窩。
不知道二者之間有什么關系。
老董卻沒給我們解釋,而是嘆了口氣說,我只能盡力而為了,你們只要聽我的安排就行了。
老董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當然愿意聽他安排。
爺爺說,老董,我們相信你,想怎么做,你盡管告訴我們好了。
老董沖著爺爺擺擺手說,老蘇,這件事你幫不上忙,弄不好還會惹禍上身,你先回去等著吧。
聽到他的話,爺爺疑惑的看了看我,他還在替我擔心。
老董的臉沉了下來,跟爺爺說,你忘記剛才怎么答應我的嗎?
他生氣的時候,樣子很怕人。
爺爺有些懦懦的說,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扭頭走了出去。
土地廟里只剩下我和獨眼龍兩個人。
我很好奇的問他,四爺,這個護身符是您做的嗎?
獨眼龍苦笑著說,孩子,你太抬舉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否則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獨眼龍說護身符并不是出自他手,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誰給我的這個東西。
護身符跟老董又有什么關系呢?
望著老董緊繃著的臉,我的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老董的手掌平伸著,把護身符放在我掌心中,才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
他跟我說,我們得先把護身符上的縫隙塞住,要是它完全裂開,就來不及了。
我點點頭,對我來說,護身符既神秘又要命,可是我卻有沒法擺脫它。
老董說,你把指甲剪下來!
按照他所說的,我把十個指甲都剪了些下來。
老董找來一張符篆,把指甲包起來,并且折成一個細長的紙條。
他把紙條遞給我,讓我把紙條塞進護身符的裂縫里面。
土地面里光線很足,我這才發現,護身符里的東西細長,很像是一根手指。
只是我能夠看到其中的一小段而已,并不敢確定。
看到我把縫隙用符篆塞住。
老董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護身符后面的符文修補好。
他皺著眉頭說,符文非常復雜,我也沒把握。
我跟他說,四爺,您就盡力吧,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我也認命了!
老董的表情變得很堅毅,斬釘截鐵的說,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住你的性命,因為我答應過別人!
我問他,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老董又不肯告訴我。
他取出一支鋼針來,讓我用針把中指刺破。
他拿來一個酒盅,讓我把指血滴進酒盅里面。
老董說,護身符后面的符篆要用心頭血才能修補,而指尖是跟心頭血相連的。
等酒盅里的血足夠用了,他才拿出一支毛筆來。
他先在桌子上墊了一張符篆,并且在手上也握著一張符篆,才開始畫符。
他很小心的不讓手碰到護身符,然后用筆尖輕輕的沾著酒盅里的血。
他很謹慎的沿著符文的痕跡,修補缺失的符文。
他修補得非常吃力,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就滿頭大汗了。
越往后越困難,他的手指顫抖著,毛筆沒法再碰到護身符。
他深吸了一口氣,沖我招招手,示意我幫他把頭上的汗珠擦掉。
因為汗水快要滴到護身符上了。
他的臉很熱,身體顫抖著,似乎已經筋疲力竭了。
老董脾氣很倔強,直到最后一筆符文畫完,他就跟虛脫了似的,一下子坐在地上,毛筆從手中脫落下去。
我趕緊扶起他來,問他,四爺,你沒事吧?
老董就跟一灘爛泥似的,剛剛被我扶起來,又癱倒在地上。
他沖著我擺擺手說,不用管我,符文已經修補好了,可這遠遠不夠,她晚上還會來的,只要平安度過今晚,你就安全了!
我問老董,你說的那個她是誰?
老董擺擺手說,你遲早會知道的,我們得保證護身符上的符文不再消失!
我把護身符拿起來,后面的符篆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老董喘息了好一會,才慢慢的站起來,讓我跟著他。
他走到土地廟后墻跟前,我這才發現,原來墻上還有一扇小門。
小門顏色發黑,跟墻壁的顏色差不多少,所以剛才我沒注意到。
小門里的空間很狹小,并且屋頂上露了一個洞。
陽光斜著從破洞里照射下來,在房間里留下一條斜斜的光柱。
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天快要黑了。
令我吃驚的是,小屋子靠墻的地方擺著一副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