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誰敢看不起！”錢小胖子振振有詞。
    錢聞錢老板：“……”
    這話有道理。
    但是……
    臭小子竟然敢在他面前講道理，反了天。
    “有錢也是老子的錢。告訴你，不讀書，一文錢你都拿不到。”
    淺小胖子嚎啕大哭啊，“我不想讀書，我不會，聽不懂。要不我給你老人家生個孫子，錢家一門光宗耀祖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孫子身上吧！”
    錢聞錢老板再次抄起雞毛撣子，就要打！
    打死不爭氣的臭小子。
    恰在此時，伙計喊道：“老板，楊小哥來啦！”
    一聲呼喊，錢聞錢老板丟下雞毛撣子，準(zhǔn)備去招呼客人。
    走的時候還不忘警告小兒子，“給我老實讀書。再敢說退學(xué)的話，你就滾出去。”
    話音一落，滿臉堆笑地去了店鋪。
    錢小胖子終得解脫。
    ……
    伙計口中的楊小哥，名叫楊慕，家住山上，離著府城上百里路。
    之所以舍近求遠，不去縣城而來府城，一是為了多賣點錢，二是為了去松山書院看一看。
    第二個目的，才是他執(zhí)意趕兩天路來到府城的真正原因。
    楊慕是識字班的學(xué)員。
    從進入識字班的開始，就表現(xiàn)出遠勝常人的讀書天賦。
    他家里窮，非常窮！
    父母原本的意思，是讓他到識字班免費認識幾個字，然后到城里找一份伙計的活干，掙錢養(yǎng)家。
    要不是因為認識字，可以拿更多的工錢，楊家父母都不肯讓他進識字班，嫌棄浪費時間，耽誤田里的活。
    真的要感謝市場工價行情。
    上過識字班，工錢高出不識字的人三分之一。
    就是這分市場行情，使得楊慕有機會進入識字班，接觸文字，接觸書籍，學(xué)習(xí)知識，開眼界……
    他表現(xiàn)出遠勝常人的讀書天賦，令識字班的先生格外歡喜，簡直是喜出望外。
    先生告訴他，“你要繼續(xù)讀書，爭取通過縣衙考試，拿到獎學(xué)金，進入松山書院讀書。當(dāng)伙計？做伙計有什么前途，你的天賦在于讀書，你記憶力強，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子。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今年郡守府出了新規(guī)，識字班學(xué)員也能申請獎學(xué)金，數(shù)額足夠讓你父母兄長改變主意。
    你千萬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你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考科舉。
    區(qū)區(qū)秀才，不足以展露你的才華。到了松山書院，你一定要沉住氣，別急著科舉出仕。
    珍惜機會，博覽群書，增長見識，廣交朋友。幾年后一口氣考取秀才，舉人，進士……屆時不敢說名動天下，至少也能名動三郡。
    有了進士功名，外加好的名聲，等你出仕后，前途不可限量。就算是郡守，你也能做得。
    若是你急急忙忙去考秀才，以秀才身份出仕做官，以后永遠就只能止步于縣衙。
    隨著燕夫人地盤擴大，世家子弟也參與科舉，將來出仕做官的條件只會越來越高。想要升遷，至少也要有舉人進士功名。
    莫非你想一輩子在一個小縣城打轉(zhuǎn)？你就不想出去看看？不想位居高堂，像計大人那樣，成為貧寒子弟的榜樣？”
    他天生記憶力好，先生說過的話，他一個字沒忘。
    有空就翻出來，反復(fù)琢磨。
    先生說他有讀書的天賦，他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
    一篇文章，同為識字班的同窗，花費幾天時間都背不下來。
    而他，只需通讀三五遍，就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并且牢牢記住。
    就算隔幾個月抽查，他照樣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這便是天賦！
    讀書的天賦。
    他喜歡讀書，喜歡翻閱書籍，喜歡從書本中認識這個世界，吸取知識營養(yǎng)。
    強悍的記憶力，令他的學(xué)習(xí)格外順暢，進度遠超同時期進入識字班的同窗。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學(xué)完了識字班所有課程，并且參加了縣衙組織的升學(xué)考試，只等十天后出成績。
    只要通過考試，就能拿著獎學(xué)金進入松山書院，不用花錢，免費讀書。
    家中父母兄長，其實到現(xiàn)在都沒還有完全松口，同意他繼續(xù)讀書。
    他不小了，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已經(jīng)算是一個成人勞動力。
    他要繼續(xù)求學(xué)，等于家中少了一個勞動力，惹來父母兄長不少怨言。
    幸虧，先生支持他，幫他爭取到識字班優(yōu)秀學(xué)生獎學(xué)金，堵住了父母兄長的嘴。
    趁著識字班沒課，他上山割草，曬草，編織草鞋，拿到府城來賣。
    同樣一雙草鞋，府城的價錢高出縣城兩文錢。
    靠著兩文錢的差價，他說服父母兄長同意他來到府城。
    他要用自己的雙手掙錢，繼續(xù)讀書求學(xué)。
    讀書的欲望，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堅定。
    無論父母兄長如何反對，都不能阻擋他讀書的腳步。
    頂著驕陽，賣了草鞋，得了錢，他便來到青云筆墨鋪子。
    選了五刀最便宜的黃表紙，思慮再三，又選了一方墨條……
    都是最便宜的，就這樣，都讓他心疼得不得了
    錢，太不經(jīng)花。
    讀書成本，對家貧又得不到父母兄長支持的他來說，實在是太高。
    正在遲疑，要不要狠狠心再添一支毛筆……
    先生說他別的都好，唯獨字不夠好，需要多練習(xí)。
    想要練出一手好字，不僅廢紙，廢墨，還廢筆。
    尤其是紙張，消耗得極快。
    筆也不遑多讓。
    他咬著牙，決定放棄添一支毛筆。
    雖然好的筆，能讓他寫字更順手，更能順利練出一手好字。
    可是毛筆，真的太貴。
    最便宜的一支，也要十五文錢。
    他還是繼續(xù)用自己做的筆，雖然不太順手，但也能用。
    這個時候，錢聞錢老板從后院出來，滿臉堆笑。
    “楊小哥來了啊，今天想買點什么？”
    錢聞錢老板財大氣粗，自然不在乎筆墨鋪子這點小生意，何況是楊慕這樣的窮顧客。
    但他在意讀書人。
    每一個有潛質(zhì)的讀書人，他都格外關(guān)注。
    從年初，楊慕第一次光顧筆墨鋪子，他就開始關(guān)注對方。
    得知對方是識字班的學(xué)生，也沒有絲毫輕視。
    尤其是，楊慕學(xué)習(xí)天賦強，參加縣衙的升學(xué)考試，不出意外肯定能升上松山書院。
    若是能沉淀心性，用心苦讀，前途不可限量。
    錢聞錢老板于是生出了結(jié)交一番，投資這位貧寒學(xué)子的想法。
    他有錢，還有好幾個閨女待嫁……
    靈光一閃，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結(jié)交這位有前途的貧寒學(xué)子的好辦法。
    他那個不爭氣，讀書不成的小兒子，貌似還是有點用處。
    “楊小哥是想添置幾支筆嗎？”
    楊慕有點底氣不足地搖搖頭，“不，不用了。我就買五刀紙，外加一根墨條。”
    “光有紙和墨，沒有筆，可惜啊！對了，楊小哥最近忙嗎？我聽伙計說，識字班你已經(jīng)結(jié)業(yè)了。”
    說起讀書，楊慕就有了自信，“已經(jīng)結(jié)業(yè)了，還參加縣衙的升學(xué)考試。”
    “哎呀，楊小哥了不起。以楊小哥的才學(xué)，一定可以升入松山書院。敢問，何時出成績？”
    “還要等十來天吧！聽先生說，需要郡守府核準(zhǔn)名單。”
    “不錯，不錯！老夫先提前恭喜楊小哥。楊小哥如果不忙的話，我這有一活計，價錢好商量，不知你是否有空。”
    楊慕面露遲疑之色，心頭有些詫異。
    又露出不自信的一面。
    他小心翼翼問道：“不知錢老板有什么活計，是我能做的？我除了讀書，編草鞋麻繩，干干農(nóng)活，也不會別的。”
    錢聞錢老板哈哈一笑，“你會讀書就行。我這里的活計就需要會讀書的人。哎，不瞞楊小哥，你別看我經(jīng)營這么大一個鋪子，可我心頭苦啊！”
    “錢，錢老板你先別傷心，到底什么活計，你說吧。我，要是我真行，還請錢老板給我一個機會。”
    楊慕楊小哥緊張啊！
    他一個讀書少年郎，自然不是縱橫商場幾十年的老狐貍的對手。
    錢聞錢老板三兩句話，就把他給套路了。
    “我呢，有一小兒，自小頑劣。我想讓他有所長進，便送他進入松山書院讀書。可他笨啊，讀不進去，先生講的內(nèi)容也聽不懂，我都愁死了。既然楊小哥能從識字班升到松山書院，定是會讀書的人。我能否請楊小哥，教教我家那個頑劣不堪的小子？”
    楊慕一聽是教人讀書，便覺心動。
    他在家的時候，也會教村里的小孩讀書識字，有時候甚至替先生上課。
    只是……
    他忙說道：“錢老板誤會了，我還沒有升入松山書院。成績沒出來前，一切都難說。令公子若是需要私學(xué)先生，想來府城有很多人供錢老板選擇。我不合適！”
    錢老板三寸不爛之舌，“楊小哥太謙虛了！你肯定能升入松山書院。府城教書先生的確多，可他們不懂頑劣小兒的想法，管不住啊！
    你和我家小兒年紀相仿，肯定能說得上話。我也不指望他能學(xué)多少，好歹能趕上書院的進度。
    我這有全套松山書院的書本，而且……你在我這里教書，郡守府核準(zhǔn)升學(xué)名單的消息，便能第一時間的知道。
    不用等十天，七八天后郡守府就會張榜，公告今年的升學(xué)名單。而且，我這包吃包住，包兩套衣衫，外加一月一貫錢的工錢。不知楊小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