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拐角處，秋盈盈看到了已經洗過澡，換回衣服的季北洲。他正斜倚著墻，雙手插在褲袋里，靜靜望著她。

　　季北洲的頭發是濕的，一根根豎起來，并不順服，有水珠滴下來。臉也是洗過后的臉，還帶著濕潤，露出平日里他隱藏起來的另一部分，溫柔、慵懶。連看她的眼神也是透明的，像遙遠的天空，純凈的不染一絲雜質。

　　這樣的季北洲，讓秋盈盈心動，很想上前抱一抱，讓時光倒流，回到七年前。

　　可她控制住了，高傲如她，當然不能主動。

　　秋盈盈一輩子沒有主動過，花是人家主動送的；喜歡她，也是人家主動說的。她只要考慮接受還是不接受就好了。

　　明明走廊很寬、很空，秋盈盈卻覺得很窄、很擠。倆個人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到，氣息交換，對方的體味可以清晰的聞到。

　　季北洲的眼睛漆黑，他知道那里有秋盈盈的倒影。不是現在映進去的，而是十年前刻進去的。

　　是他自己一筆一筆刻進去的。

　　秋盈盈往前走，從季北洲身邊經過。挨得如此近，只要季北洲一伸手就能抓住她的手腕。

　　季北洲沒有抓住她的手腕。

　　經過了剛才，他仍然不肯抓住她的手腕。秋盈盈苦笑，這輩子也許他一直都不會抓住她的手腕。她放棄了。

　　季北洲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氣，她就像片羽毛飛了起來，落在了他的懷里。

　　秋盈盈身上的練功衣很薄，她也沒有穿內衣。

　　芭蕾女伶的胸都不大，如果穿了內衣，會有痕跡透出來，反而不好看。練功衣也可以插胸片，秋盈盈沒有插，她覺得不舒服。

　　季北洲反擰著她的手臂，頂了下她的腰。秋盈盈就撞在了他身上。

　　她貼著他，硬硬的，膈著她疼。他的身體還有濕氣，透過米色的POPO衫粘在了她黑色的練功衣上。

　　秋盈盈的呼吸一起一伏，那團濕氣往里滲，還有季北洲的體溫，挑撥著她的心跳加速。

　　“季北洲，你放開我。”

　　他沒放，手上用了勁。他感受著她，按摩他堅硬的肌肉，抓著他的心臟跟著她的起伏而跳動。

　　季北洲呼吸粗重，他的荷爾蒙于秋盈盈就像□□。

　　她迷惑了，剛才的高傲在瓦解，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午后。她在他的懷里，任他索取。

　　秋盈盈就像個才跑完馬拉松的選手，有些站不住，往季北洲靠去。她需要他的支撐，一直需要。

　　季北洲松開了她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手在她的背上。

　　肌膚微微有點發黏，那是她的汗。

　　秋盈盈的一切，季北洲都喜歡。

　　他的手攀了上來，揉著她纖細的脖頸，一只手掌就能握住，真軟。季北洲不敢用力，怕一用力，這美麗的頭就要垂下，再也直不起來。

　　秋盈盈仰起頭，脈脈地注視著季北洲。

　　她暈乎乎地想，也許這個世上，永遠不會傷害她的人，可能就是季北洲吧。

　　季北洲托住了她的頭，頭俯了過去，唇輕輕壓下。

　　秋盈盈要去含他的唇，卻給季北洲反制。季北洲搶先一步含住她的唇，再松開，看著她微笑。

　　她也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可以去拍牙膏廣告的牙齒。

　　季北洲的用拇指摸著她的嘴唇，沿著唇形勾勒出一個花瓣來，最后點在唇峰下的唇珠上，小小的一個凸起，熱熱的，軟軟的。

　　他珍愛。

　　秋盈盈要去回應。

　　“小秋，小秋……”黎團長在走廊里喊秋盈盈。

　　季北洲停了下來。

　　秋盈盈看著他，黎團長的聲音把她帶回了現實。現在不是七年前，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青澀單純的女孩。

　　季北洲的神情一剎那要出現遺憾兩個字，可看到秋盈盈繃直的身體，放棄了。

　　剛才的他，只是一時的放松。冰冷克制又在他的臉上表現出來。

　　秋盈盈退出了季北洲的懷抱，把頭發抿了抿，轉過身從拐角處走了出去：“黎老師，有事？”

　　“啊，是這樣的。那個小姑娘……對了，萱萱是吧？季先生找過我，說是想贊助下我們舞團，贈送五十萬元。但有個條件……”黎團長在張望，“季先生也不在了，好像走了……”

　　“黎老師，什么條件？”秋盈盈怕黎團長看到拐角里的季北洲。

　　季北洲有錢，也會賺錢。季家拆錢的時候，馬巧娣正跟季北洲的父親鬧離婚，要把所有拆遷補償的房產記到季北洲名下，不能給小三一分錢。季北洲的名下也就有了整整一棟樓。

　　高中時，季北洲利用股市正好牛市又賺了一筆。自己名下的房子房價高時賣出，房價低時買進。有申城一套房就能成千萬富翁，季北洲有三十多套房，早成了億萬富翁。

　　錢對于季北洲來說真不是什么事了。才給五十萬，還要提條件，秋盈盈得說季北洲摳門了。

　　“就是讓萱萱在芭蕾比賽的Gala上表演下。這個吧，我覺得是可以的，畢竟我們做下公益也挺好的。”黎團長笑了，“有人贊助就更好了。”

　　秋盈盈點頭。世界各國的芭蕾舞團全要靠財政補貼、企業和私人贊助這樣才能維持下去。畢竟芭蕾是小眾文化。

　　黎團長挺興奮：“萱萱的舞，我想就放在你和保羅的那段黑天鵝里吧。看到剛才你已經跟她在練了，練得怎么樣？”

　　秋盈盈知道這是客氣話，只練了半天，就說練得多好，那怎么可能。

　　“萱萱挺用功的，從沒有學過芭蕾的，半天手勢能做得差不多，已經不容易了。”

　　黎團長點了點頭：“行。哦，保羅已經來了，正在陪萱萱練呢。”

　　秋盈盈的眼睛睜大了，保羅已經在陪小姑娘了？保羅不會說中文，小姑娘會說英文？

　　她回到了排練室，就聽到了笑聲。

　　保羅比劃著動作。鄭雨萱眼睛發亮，照貓畫虎地做著。

　　“Yingying，黎跟我說了。”保羅半蹲在地上托著鄭雨萱。

　　秋盈盈走了過去：“我知道。”

　　舞蹈編排，黎團長已經給排好了。鄭雨萱現在缺一件表演穿的tutu裙，秋盈盈想到了她小時侯表演穿的，便說回去拿。

　　秋盈盈這次來申城沒跟家里說，現在回去，自然不好空手回。從箱子里翻了翻禮物，想到季北洲賠她的手機和口紅、粉餅。

　　手機可以送給老爸秋濟元，口紅和粉餅送給馬巧娣。等把季北洲拿來的馬甲袋打開，秋盈盈就不想這樣了。

　　季北洲送的手機，白色的，背面有個天鵝，天鵝的頭頂有頂小小的王冠。這是專為她設計的。

　　口紅和粉餅就是她用的色號和品牌。季北洲怎么知道她用什么？

　　秋盈盈只能另外選了禮物回家。

　　秋家在上世紀四十年代蓋的一棟公寓樓里。這樣的房子，老雖老了，可是地段好。申城最繁華的地方。秋家的面積又大，大概二百平方米，在申城就很有面子。這不是暴發戶能有的。

　　馬巧娣喜歡跟人談件事，季北洲的出息，還有秋家的房子。

　　秋盈盈走進秋家的時候，下午五點鐘，正好是快到吃晚飯的時間。隔離鄰居家燒菜的香味已經飄了進來。

　　“爸。”秋盈盈打開房門喊了聲。

　　正在書房看書的秋濟元聽到聲音跑了出來：“哎呀，盈盈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說一聲。”

　　秋濟元很高興，沖著廚房喊：“巧娣，巧娣，盈盈回來。”

　　馬巧娣從廚房里出來，黑著張臉：“回來了。”

　　“阿姨。”秋盈盈喊了聲，把禮物放下，“爸，這是我給你買的營養品，阿姨這是給你買的香水。”

　　秋濟元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東西：“回來就好，還花什么錢。巧娣，盈盈回來，晚飯多弄點菜。”

　　“家里冰箱都空了，我還說晚上就我跟你，吃方便面就好了。”馬巧娣瞅了下秋盈盈，“你也沒說回來，我當然沒有準備了。”

　　家里就算有山珍海味，秋盈盈也吃不下了。

　　“爸，我們出去吃。我請你。”秋盈盈有點可憐秋濟元了，這個時間點菜場能買到菜，超市也有菜，居然冰箱空了就吃方便面。

　　“怎么能要你請。我來請，這點錢我有的。”秋濟元又對馬巧娣說，“我們出去吃，盈盈回來了，當然得好好吃一次了。”

　　“哎呀，我方便面已經下了，不吃多浪費。”馬巧娣叫了起來。

　　秋盈盈想笑，馬巧娣永遠是這樣的。

　　她和季北洲也是永遠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