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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nbsp; 她跟她的繡工,除了生離死別,……

    “簪子?什么簪子?”
    沈府后院暖閣門口,菱角疑『惑』的看著面前的小二,視線落下她衣服中央的“巴”字上,這才陡然想起來前兩天對方來過。
    剛才門房那邊傳話說巴寶閣的小二求見少爺,說是有個簪子送錯了。
    “那簪子是我們送錯了,其實并不是送給沈少爺的,許掌事說這事是巴寶閣的疏忽,下回沈少爺去店里,定然給予優惠和補償。”
    小二急出一頭細汗,扯著袖筒擦拭,語氣極近小心。
    就這還是惹來菱角不滿。
    “送出去的簪子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她時清也太小氣了吧!”菱角氣的不輕,“當我們少爺是什么人了,我們沈家還能缺了個簪子!”
    昨天兩家剛退婚,時清今天就要來簪子,這是看親事落空想把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去唄。
    還找什么借口串通巴寶閣說是送錯了。
    呸!
    “幸好少爺已經與她退婚,這樣摳門小氣斤斤計較的女人哪里配得上我們少爺!”
    菱角氣的臉『色』發紅,這事傳出去不僅時清丟人,就是他家少爺也會被非議。時清她臉皮厚不在乎,但是他家少爺不能不要臉。
    小二低頭哈腰不敢反駁,臉上『露』出為難神『色』,“小時大人還在店里等她的簪子呢……”
    看那架勢,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菱角生不生氣小二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能不能把簪子要回去。
    “那就讓她等——”菱角剛要開口罵時清就被人出聲攔住。
    清凌凌的聲音從暖閣里傳出來,像是玉石碰撞般清脆微涼。
    “菱角,你去把簪子取來遞還給小二。”
    菱角跺腳,“少爺!”
    他等了幾個瞬息,見暖閣里沒有其他聲音傳出來這才不情不愿的扭身去拿東西。
    暖閣中,身著銀白『色』冬袍的沈郁一手攔袖一手提筆,站在書案前垂眸看紙上的青竹。
    那簪子其實前天送過來的時候沈郁本來沒打算收,他跟時清的婚事只是當年母親的一句口頭話當不得真,時清陡然送簪子過來倒是讓沈郁為難。
    只是菱角打開匣子后他才略有遲疑。
    紅絨底布上放著的白玉簪子光澤溫潤,紅『色』映襯下顯得白玉油脂般柔和,簪頭雕刻的蓮花更是栩栩如生清香『逼』人。
    可沈郁看中的不是簪子是珍品,而是其中蘊含的意思。
    公子如玉品『性』如蓮,他恍惚一瞬以為時清懂他,這才沒拒絕。
    就像父親說的,做不成妻夫做姐弟也成。
    萬萬沒想到,只是送錯了。
    筆尖墨滴在面前的畫紙上,熏染出一塊格格不入的墨點。
    沈郁將筆放下,卷起青竹圖放進廢紙簍里,重新抽出一張紙在書案上鋪展開。
    “給!”外面菱角已經回來,語氣很沖的把匣子塞懟進小二懷里。
    小二笑著抱緊匣子再三賠禮道謝。
    “跟時清說,這簪子我只打開看過,未曾試戴。”沈郁的聲音從暖閣里傳出,清清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未曾將簪子戴出去,時清依舊可以送人。
    小二不懂話中深意,時清應該懂。
    時清當然懂!
    她不僅懂簪子,她更懂得怎么為自己彌補損失。
    “我好好一簪子被你們送給別人了,拿回來那就是二手貨,你們不看著給點補償嗎?”
    時清磕著瓜子,拿眼尾睨許管事。
    “……”
    許管事停下翻賬本的手,眼皮抽動,遲疑著說,“小時大人,咱們店里沒有這樣的先例。”
    “沒有啊……”
    時清拍拍手掌上的瓜子碎屑,走過去趴在柜臺上跟許掌事說,“那現在有了。”
    總得有人開這個先河,時清不介意委屈點自己,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就看著把簪子的做工費免了吧。”
    許掌事抽了口涼氣,“您這已經是不講道理了,那蓮花簪子做工細膩,光手工費就要三十兩銀子,不可能免。”
    “你既然說我不講道理——”
    時清挑眉,“那我就跟你講講道理。”
    她倚著柜子掰手指,“我今年也就十七歲,年紀輕輕中了探花,將來前途肯定不可限量,對不對?”
    許管事警惕的看著她。
    時清笑的滿臉純善,“等我入朝為官后,要是跟各位同僚提起巴寶閣送錯簪子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您店里的聲譽呢?”
    “我這人別的不行,就喜歡跟人聊天,你放心,到時候滿朝文武但凡有一個不知道這事情的,都是我不行。”
    雖然她活不了多久,但她餅可以畫的特別大。
    人可以死,虧不能吃。
    “……”
    這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許掌事沉默的看著時清,委婉提醒,“小時大人,咱們這店能在京城做大,不可能毫無背景。要不然彼此給個面子呢?”
    時清沉『吟』,語氣真誠,“您看我是要面子的人嗎?”
    ……您不是,您是要銀子的人。
    時清她連得罪沈家都不怕,還怕沒面子?
    就要簪子這事,長皇子遲早把賬算在她頭上。
    時清鳥都不鳥他,多余給他眼神。
    要是長皇子揪著她不放,時清敢見他,就不知道他夜里敢不敢見自己。
    許掌事閉了閉眼睛,她還真拿時清沒辦法。時清自己是新科探花,皇帝面前的新寵兒,她母親更是難纏,一旦時清自己不要臉,簡直油鹽不進。
    最主要的是,這事她占著理。
    時清看許掌事想通了,欣慰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大方點,就當買個教訓。”
    許掌事肩膀發沉,抬眼看她,像是第一次認識了時清。
    前兩天她考中探花的時候,眾人都在議論,說時清平平無奇一人,往常從未見她嶄『露』鋒芒,怎么就默不作聲的中了探花呢?
    畢竟跟這一年新起的狀元常淑相比,時清是真的不顯眼。
    現在再看時清,許掌事竟覺得這樣的人如果較真起來,中個狀元都不在話下。
    她簡直就是個——
    流、氓!
    簡直是平平無奇一強盜,說她低調怕事脾氣好的人,莫不是瞎了眼!
    她跟上面那幾個詞,哪一個能沾邊?
    時清也不是真的“流氓”,她往新品的方向走,停在一支金簪前面。
    許管事條件放『射』的將打開的匣子“啪”的下重新蓋上,防賊似的搖頭,“免掉簪子的手工費已經是底線,這個真的不能再給了。”
    您就做個人吧。
    稍微要點臉行不行!
    時清嘖了一聲,“我又不是不給錢,您拿我當什么人了。”
    ……咱就沒敢拿您當人看。
    許掌事聽時清話里意思是要買,這才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打開,“這簪子全天下只有一支,人人都說金子俗艷,那是沒遇到合適的人。”
    這支簪子花樣復雜華麗,是真的好看,也是真的不好駕馭。但凡長相寡淡的人戴上都會覺得俗氣。
    但她爹爹不同。
    時清長相跟她爹爹李氏有六分相似,都屬于明媚艷麗的那種。唯有這般張揚的氣質才能壓住金子的俗突出金簪的艷。
    “就這支,我買了。”時清本來怕老爺子挑爹爹的『毛』病,這才想著定制個低調的玉簪。
    現在想想,他算個屁!
    從巴寶閣出去的時候,蜜合手里抱著兩個盒子,外加半包瓜子。
    時清覺得巴寶閣瓜子味道不錯,就順便要了點。許管事也大方,拎著瓜子親自把她送到門口,客氣的說,“您快走吧。”
    生怕耽誤了她正事。
    真是見外。
    原路返回的時候,時清特意去找剛才的小攤,結果沒找到。
    “算他跑的快。”
    時清沒急著回去,而是又去了幾個地方,買了個大件。
    直到府里的夜合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跟時清說,“小主子,大人跟主君提前回來了,正讓您過去呢。”
    時清探頭朝外看了眼天,納悶,“這不是還沒晌午嗎?我爹娘怎么提前回府了?”
    以前去寺里上香都要臨近傍晚才回來。
    “是老太爺派人去叫的。”夜合說,“老太爺特別生氣,說您得了失心瘋,不僅頂撞他,還竟然要娶云家小公子。”
    現在全府人都在傳時清被退婚后一時間接受不了,得了失心瘋。
    不然很難解釋她怎么一覺醒來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時清了然。
    老爺子這是想讓她娘來治她。
    要說時清有沒有害怕的人——
    那還真有,就是她母親時鞠。
    在她面前,時清總是有種心虛忐忑的感覺,仿佛對方能看透自己不是原主但不知道為什么又一直沒戳穿。
    那種被人捏著小辮子的感覺,才是時清這么多年低調不張揚的原因。
    “那就先回去吧。”時清扭頭跟店鋪里的伙計說,“東西天黑再給我送過去,就要我剛才看中的那口,別送錯了。”
    “好嘞。”
    夜合剛才就看見了,只是沒敢問。
    她僵硬的扭動脖子往后看那一排排滲人棺材,嚇的心臟哆嗦手腳冰涼,趕緊把頭又扭了回來。
    小主子沒事來棺材壽衣店是要做什么?
    老太爺雖然不討人喜歡,但罪不至死啊。
    時清不知道夜合在想什么,她已經把自己的身后事辦的明明白白,棺材選了最寬敞好看的那款,壽衣挑選的是沒花紋的純『色』。
    等把云執娶過門后,就讓他開繡。
    不要別的款式,就繡他擅長的牡丹就行。
    回府后,時清深呼吸,抬腳跨進父母的院子。
    不管她娘怎么說,云執自己娶定了。
    她跟她的繡工,除了生離死別,誰都不能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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