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顧凌川哄走太子后喚來太監，換上那華貴的龍袍，似是完全沒有前幾日那臥病在床般，挺直了腰桿走出寢宮朝皇后的宮殿去。
    這回并沒有像以往那般見到個妃嬪就虛假地問好，而是直沖皇后宮殿的方向去，得知狀況的妃嬪紛紛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這回顧凌川在皇后那處待了許久，說了很多以往從未說過的話，同皇后之間也解開了不少誤會，直到有侍女送來皇后的午膳，顧凌川才起身離開。
    "我朝也該到時候變天了，不知往后會變成何等模樣，朕怕是沒機會看到了。"顧凌川帶著太監一路到紫禁城的城墻上站著，望向那些辛苦勞作的百姓們輕笑一聲。
    陛下慎言，小德子這不還陪著您呢，再過個幾十年，您依舊會站在這紫禁城城墻上看天下百姓。"哪怕是心有所感，太監還是沒忍住落淚，趕忙跪下用袖子抹去面上的淚水。
    顧凌川低頭搖了搖，抬手虛握著拳頭抵在嘴邊咳嗽起來，過了一會才停下來："宣端王進宮，就說朕有要事同他攀談，若是有人在這時候往你身上打什么主意，直接教訓便是。
    得到命令，小德子這才起身下去辦，自是明白顧凌川后面那段話的意思，畢竟顧凌川多日不上朝，除了沉淪后宮三千佳麗便是龍體欠佳，而他們又未曾透出一點風聲，眼下看來怕是有人等急了，就差再來個引火線。
    而在這種時候顧凌川宣顧凌寒進宮，只要是知情人都明白皇帝這是準備把同父異母的弟弟往高位上推，可偏偏這高位又是有著一定風險的，搞不好還會惹得有一官半職的人不滿。
    顧凌寒得知消息后很快便出現在紫禁城城墻下，邊上跟著的是駕著馬車的小德子。
    "臣弟見過皇兄，雖說眼下是正午，但皇兄龍體欠佳還是在宮里養著為好，最近外邊也不太平，莫要讓那些狼子野心之人抓住了把柄。"顧凌寒從小德子那兒取來顧凌川的披風，為其搭在肩上拉好后輕嘆口氣道。
    哪怕是正午日光遍地，可因秋季還是會吹來幾陣涼風，已有不少人為此染上風寒，顧凌川身子骨又不好，倘若是因風寒加重了病情，那之前所做的那些可就前功盡棄了。
    "幼時你也是這般，抱著披風就要給朕搭上，結果當時下大雪還摔了一跤。"拍了拍顧凌寒的肩膀，顧凌川回想起幼時的那些事情，其中最多的就是跟顧凌寒之間的趣事。
    顧凌川這幅模樣是如此生動，可顧凌寒還是對于沈千月所說的"回光返照"很是低落，他明白只要是沈千月出口說的病情那都是不會作假的。
    回過神來，見顧凌寒黑著臉的模樣，知弟莫如兄的顧凌川自是明了："朕的身子如何，不論是誰都沒有朕自己清楚，對此朕向你道聲歉，答應你的那些愿望怕是不能完成了。
    顧凌寒搖搖頭，朝下方那些正挑著扁擔的百姓指了指："皇兄并沒有何處對不住臣弟，反倒是這些百姓還盼著皇兄能繼續率領他們，因此皇兄要修養好龍體，重登皇位。
    望著那張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面孔，顧凌川仿若是看到幼時的顧凌寒般，明明還是個小孩卻要端著大人的架子來跟他說那些大道理，不禁笑了出來。
    "太子年幼，如今才十歲，正是會被一些人帶上不好道路的年紀，若是放任后宮那些女人討好他，只會讓太子看不清大局，可朕也等不到他明白一切的時候了，但又不能就這么把他放下撒手不管……不知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顧凌川背著手看向顧凌寒開口道，眼底滿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人各有命，他的命怕是在今日就要止步于此，至少在離開前他得給信任之人留下點東西。
    哪怕是心中早已有所感，但從顧凌川嘴里再聽到時卻是不一樣的，顧凌寒頭回生出退縮的念頭，誰料剛往后退出一步，就被顧凌川抓住了手，那力道之大讓他微皺了下眉。
    "朕離開后，太子會順理成章地登基，他還小，定會被朝上大臣所欺辱，朕會命你為攝政王，你定要輔佐好太子，就當是朕拜托你了。"顧凌川說著，聲音愈發哽咽。
    太子年幼登基定有不甘的大臣出面，皇朝上下能夠擔任攝政王之位的也就只有顧凌寒，不過這攝政王也不好當，一處做得不對就會被人認為是要把年幼的太子當成傀儡，偏偏太子這個年紀又是容易聽信人言的時候。
    "皇兄。"顧凌寒低著頭不想去直視跟前的人："你可以你在說些什么？她說了你身子好轉，眼下這般只是因太后薨逝，只要調養一番便會恢復以往的模樣。
    明白顧凌寒所說的"她"指的是沈千月，顧凌川輕笑一聲，那的確是個值得信任的女子，只可惜他的身子骨如何，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如今能夠撐著到這兒，已是岌岌可危。
    "朕知曉攝政王之位并不好坐，但朕能夠信任的只有你了。
    此話一出，還想著拒絕的顧凌寒突然說不出話來了，抬頭對上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神，終究還是點頭應下，他還是拒絕不了自幼就寵著他的皇兄。
    顧凌川松了口氣，取下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放到顧凌寒手中，這是皇朝世代相傳的，僅交于下一任皇帝："等太子能夠獨當一面之時，就把這扳指交給他，之后要安排事項所需要的圣旨，朕也已經寫好藏在床下的暗格內，小德子自幼隨著朕，是可信之人。
    "臣弟領旨。"顫著手收好玉扳指，察覺到顧凌川腳步有些凌亂，顧凌寒趕忙把人扶住，眼角落下一滴淚，不敢去探顧凌川的脈。
    "好了，日后就拜托你輔佐太子把我朝管理好，朕累了，先歇息一會。
    顧凌川抬手拍了拍顧凌寒的肩膀，滿意地露出笑臉，一如少年時般璀璨奪目，下一秒卻是脫了力靠在顧凌寒肩上，想再次抬起的手重重落下，望著那變得模糊的天際，放心地閉上雙眼。
    靠在肩上的人慢慢沒了呼吸，顧凌寒緊抿著嘴似是懷中人真睡著了般，站在城墻上久久未曾移過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