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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螭吻初陣(上)

    女將看他神態(tài)從容,語氣平靜,瞧他一陣,神色更加凝重,肅然問道:“來者可是當今紫塞邊軍副帥,三軍走報機密總探,呼延大人?”
    聞言,呼延暉捻著白須,哈哈笑道:“正是,正是。長孫首領(lǐng)太客氣了。可惜,北蠻入侵,老帥不在,這紫塞軍務(wù)又相當繁重,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哈。若是平時,老夫定當烹羊宰牛,與首領(lǐng)共飲之!”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向周圍使了個眼色,一眾中壘營什長得到授意,紛紛各提兵刃,迅速將羌人們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楊霆風(fēng)見狀,尋思道:“奇怪,看這情形,副帥似乎并不識得這羌人的燕山飛騎首領(lǐng)?可這話卻說得如此客氣?倒像是相熟之人?”
    他年輕識淺,雖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對紫塞最高決策者們之間的政見不合又豈能明白?
    天者清虛,卻有日月之實。
    而地者濁實,乃有空谷之虛耶?
    萬事萬物之間尚且自相矛盾,更何況是人呢?
    要知道,當初哥舒提議收編羌兵為己所用,就遭到了紫塞同僚們的一致反對,包括那一起出生入死幾十年的鐵桿兄弟呼延暉。
    以至于,連老帥也不得不力排眾議,親自著手于羌人之間的事務(wù)。
    是以,每當羌人三大族長來訪,老帥都會屏退左右,單獨召見。
    所以,這女羌首與呼延暉其實不相識,亦屬正常。
    可反過來,站在羌人的角度,這件事的味兒就變了。
    羌人素來只服于哥舒,并尊稱其為“神威天將軍”,在他們眼中,除了哥舒瀚淵,可是誰都不認,包括他呼延暉;故雙方素有嫌隙,結(jié)怨頗深,這是前話不表。
    果然,長孫見呼延暉下令包圍自己與其部眾,剎那間,臉色大變,心知此番斷難善后。
    她或多或少,也從父親那聽說過。這紫塞的軍界高層對待他們族人之間不同的做派,雖得哥舒老帥庇佑,卻仍是危機四伏。
    這次,若非為了族人們的生死存亡。她又何必帶領(lǐng)親兵們,私闖紫塞內(nèi)城,犯下了這莊重罪。
    她本是好意,卻未曾想,這樣一來,形同謀逆,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連長孫自己,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更何況是其族人乎?
    羌兵們見狀,也均是變了臉色。他們同樣,陪著首領(lǐng)闖了紫塞三關(guān),并且才吃了‘強弓營’橫山射手的苦頭,以及‘甲陣營’所布下的拒馬槍陣。
    好不容易來到內(nèi)城,委實,只是只為了見哥舒一面。
    可如今,老帥不在,沒人撐腰罩著,等待他們的下場,恐怕只有.......雖然呼延暉還未及下處決令,然而不少羌兵先已有些怯了。
    長孫臉上神色變幻數(shù)次,面色一沉,不敢再言。她權(quán)衡再三,自忖有哥舒撐腰,多多少少,呼延暉能給些面子,放他們回燕山營地。
    她望著呼延暉,鄭重地抱拳作揖道:“呼延大將軍,既然老帥不在,那咱們就
    此別過,只愿待老帥返回紫塞,將軍能知會一聲,長孫與族人們在這里先謝過了!”
    呼延暉不動聲色,淡淡地道:“長孫首領(lǐng),客氣了,既然來都來了,要走也不急于這一時吧,你說呢——”
    這話一出,連曹無名也是臉色一變,暗付道:“乖乖,老爺子這是真要動手啊!”突然,她驚呼道:“喂!呼延老大,先別——”
    楊霆風(fēng)也是一愣,不解:“曹大伍長,什么別?”
    可他的話還沒落音,長孫只覺背后有疾風(fēng)掠來,一條嬌小的黑影如電般掠出,頃刻間,已經(jīng)站在她身后。
    還不及轉(zhuǎn)念,長孫的左右手已被黑影死死攥住;她大吃一驚,急忙雙腳撐地借力,欲要掙起,但卻終究不敵。
    也幾乎是同一時間,中壘營的軍士們也是長槍疾起,疾若驚風(fēng),槍尖磕中羌人刀脊,嗡然聲響,“乒乒乒”的聲音不絕于耳,羌兵們雖武藝在身,刀兵在側(cè),卻是不敢反抗,頃刻間,已被中壘營軍士們統(tǒng)統(tǒng)拿下。
    劇變忽生,長孫目定口呆。
    但她終究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見狀也是依舊發(fā)力縱起反抗:只見,她一聲猛喝,神力迸發(fā),搖晃數(shù)下,卻終被黑影給輕松按倒,頭朝下腿朝上,只能呼呼喘氣。
    常言道,“關(guān)西出將,關(guān)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土風(fēng)壯猛,便習(xí)兵事。”
    這是《漢紀·卷四一》中的記載,側(cè)面說明了涼州自古崇軍尚武,將才輩出。
    這羌族女首領(lǐng)長孫,自幼生在涼州這種險惡的環(huán)境之下,武功自然不弱。而且,她還能開得五尺大弓,氣力較之尋常之人自然要大得多。
    雖說是被偷襲,倉促間躲閃不及,但也不至于無法掙脫。
    可她全未料到,那看似嬌弱的黑影,這一雙白嫩的小手,竟然如同鐵閘一般,根本就掙脫不了,且黑影氣力之大,震碩古今,簡直令她瞠目結(jié)舌。
    更可怖的,是來者似乎還十分了解人體關(guān)節(jié)構(gòu)造,就這簡單的一抓,拿捏之準確,微妙如流水,體現(xiàn)了其超高的實戰(zhàn)技巧與深厚的手上擒拿功夫。
    她這一招,既不會真?zhèn)碎L孫筋骨,但也能讓這羌女使不出任何的力氣。
    出手的,自然是荊楚薇,‘夜不收’螭吻隊的什長......
    長孫反抗了幾下,吐了兩口嘴里的雪屑,側(cè)過頭去,雙目凝視荊楚薇,點頭道:“閣下好身手,可有名號?”
    荊楚薇一怔,忽地抬起單眸,目中盡是冷峭,她扣住長孫手腕,歉然道:“沒......沒......抱......抱歉.......”
    長孫緩緩吸了口氣,忽地咬牙道:“我是問你......姓什么......叫什么......”
    荊楚薇嘆了口氣,搖頭道:“我......我......我不能......告訴你!”
    這話說的,等于沒說。
    長孫呆了呆,暗付道:“這姑娘,莫非先天失智?吾雖不知她真實身份,但她的武
    藝,恐怕比起那個曹無名,還要高出許多!大胤泱泱天朝,十萬紫塞邊軍,當真是人才濟濟啊。”
    再說那楊霆風(fēng),從荊楚薇出手開始,也一直從旁靜靜觀察。
    她出手奇快,楊霆風(fēng)初時完全瞧不明白。
    可待長孫一反抗后,他卻也隱隱瞧出一些門道。
    這荊楚薇所使用的擒拿功夫,看似像紫塞邊軍流傳的小擒狼手,實則并不是。
    擒狼手變化多端,從扣腕、拿肘、抓筋、封脈、拿穴自有一套連招順序變化來應(yīng)付不同類型的敵人。
    可荊楚薇的手法,卻完全的不同。
    說起來,她好像只是在適當之時、適當之處,適當?shù)某隽四敲匆徽小?br/>     可就那么簡單的一招,卻完全制服了長孫,如同‘一力降十會’一樣,這種擒拿功夫,當真是聞所未聞。
    呼延暉瞧著大局已定,顧盼一番,點頭下令道:“行了,都給老夫押下去,明日再做計較!”
    聞言,長孫又是奮力一掙。可這回,卻是連那半分之地,也起不得了。
    長孫冷冷瞧著呼延暉,面色煞白,卻是不發(fā)一言。她心中雪亮,知道邊關(guān)軍法,未經(jīng)通報,私闖紫塞邊關(guān),自己的這一干人等斷然活不過明日。
    現(xiàn)下自己所處境地,較之先前,與北蠻蒼狼軍的那一戰(zhàn),恐怕還要更險三分。
    但是,自己的族人們,馬上就要面臨滅頂之災(zāi),她卻又是不得不闖。
    可惜,如今自己被荊楚薇制住,莫說奮力一戰(zhàn),舉手抬足也是不能。
    “至少,在臨死前,怎么也得請大胤出兵,挽救族人!”轉(zhuǎn)念間,她只得忍痛一笑,淡然道:“呼延副帥,可否聽完奴家一言,再做決斷?”
    呼延暉冷哼一聲,道:“哼,不必了,未經(jīng)通報,私闖紫塞內(nèi)城府庫,長孫,你和你的族人好大的膽子!”
    曹無名突然拱手,一本正經(jīng)道:“副帥,不如,就聽聽長孫首領(lǐng)再做處置?如何?”
    她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曹無名深感其英武,對長孫極有好感,再說英雄相惜,女人之間也不例外。
    眼見這羌女如此英雄了得,曹無名是欽佩不已,也不愿她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是以,極力為她辯護。
    呼延暉捻須搖頭,正色道:“但她是羌人,無名。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tài),不與華同’。你是知道的,老夫一貫不主張老帥雇傭這些異族的士卒,為此,咱倆可沒少吵吵!哥舒他既不在,那么,依邊關(guān)法令,老夫?qū)⒋凶先蠖级街殹B犈校既碎L孫部,竟敢聚眾持刀兵擅闖三關(guān),大胤刑律,邊關(guān)軍法,明日當請王命旗牌誅之!所在親兵者絞之!燕山余族徒之!”
    聞言,長孫不由得仰天苦笑,笑聲中滿是凄涼之意,一聲笑罷,她口里喃喃念道:“長孫殺絕,迷當?shù)蛄悖綄慈牒#唤袢崭缡胬蠋洸辉冢菜闶翘煲狻0Γ锨既酥械挠遥瑥慕袢掌鹂峙卤阋耍 彼Z聲漸微,身子徒得軟了下來,兀自落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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