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二娘緩緩起身,就此離去,只是走之前,朝著荊筱蕾眨了眨眼,后者會意。
一時間,咖啡屋的四周,再次變得安靜無比,讓人感到不適。
荊、曹二人也不再言語,各懷心事,一直就那么坐著,連坐姿也未曾變過。
曹雪陽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攪動咖啡,要么,便是取出筆記本,寫上幾筆。
這時,一位女侍的到來,打破了二人的沉寂:“客人您好,您點的炭燒羊排套餐正好賣完了,庫存的東西也不多,老板娘想請你去后廚看看,還想吃些啥?她準備親自下廚。”
“哎,好餓啊!”荊筱蕾突然伸了一個懶腰,笑道:“靳老板親自下廚,看來,有口福啦!”說罷,她又轉向曹雪陽:“你,去不去?”
曹雪陽搖頭道:“你去吧,我還不餓。”
“那好。”荊筱蕾倏然起身,一面說著,一面迫不及待地跟著女侍向廚房走去。
一走進了后廚,一股燉羊肉特有的香味,撲鼻而來,荊筱蕾抬頭一望,只見靳二娘正拿著湯勺,在搗鼓一口不銹鋼的湯鍋。
荊筱蕾流著口水,“哇”的一聲叫出來:“好香,好香,快,給我來一碗。”
靳二娘甜甜地笑道:“還沒燉酥呢,再等等。”說完,她朝著女侍揮了揮手。
女侍鞠了個躬,很識趣地退了出去,順手鎖上了后廚的門。
此時,整個后廚,就剩下靳二娘與荊筱蕾二人。
面對靳二娘這個活了上千年的古代人,荊筱蕾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么才好,只好先問了下荊楚薇的消息:“祖奶奶她,和老板娘你一樣,也是‘不死人’嗎?”
靳二娘一怔:“啊,原來你不知道啊?”
荊筱蕾大力搖著頭,一來,她并未全部繼承荊楚薇的DNA記憶,是以并不知曉這位先祖的結局。
二來,既然靳二娘還活著,那么是不是說荊楚薇也........
誰知,靳二娘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她?早就死了上千年了,那么久的歲月,只怕連尸體也化成了灰........”
荊筱蕾陡地一震,失聲道:“啊?”
但是,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調整了過來。
人生在世,不過三萬六千天。
更何況已經過了1441年,即便是神龜雖壽,也到了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見荊筱蕾有些失落,靳二娘反而笑了起來,安慰道:“放心吧,楚薇她,無疾而終,去世那年,剛剛過完了八十歲壽辰,走得也很安詳;她生前最好的四個朋友,替她抬得棺。而且,離世前,她也有話,需要我轉達給你。”
聽得靳二娘這樣說,荊筱蕾不禁呆了一呆,脫口:“什么?祖奶奶她?竟然知道我的存在?還有,四位朋友?難道說,那四位前輩,也是.......也是不死之人?”
由于靳二娘提及“四位朋友”時,特意加重了語氣,是以荊筱蕾理解的意思——那自然是指和荊楚薇關系相當不一般的人。
由于荊楚薇的朋友實在算不上多,而這其中長生不死者,更是寥寥無幾。
算上先前記憶里的——大秦銳士菟裘邪,二娘客棧的老板娘靳二娘,還有哪兩位?
也直到這時,荊筱蕾才對事情有了一絲概念:首先,自己在利用AMI設備進入荊楚薇的記憶時,荊楚薇也一定察覺了自己的存在。而荊楚薇在去世前,特意讓好友靳二娘在紫塞邊關,等待千年,直到自己的到來,一定是極為重大之事。
她正欲開口詢問,可就在這時,“成了!”靳二娘輕輕喚了一聲,急忙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湯碗,將熱氣騰騰的羊肉盛了起來。
“來,嘗嘗千年前的邊關美食,我‘二娘客棧’的招牌菜水盆羊肉。”靳二娘對著荊筱蕾招了招手。
“也好,先吃了再說。”荊筱蕾走了過去,就在靳二娘的對面坐下來,抓起一塊羊肉就往嘴里塞。
“喂喂,大小姐,不燙嗎?”靳二娘微微皺眉,一邊拿碗給她盛羊湯。
“沒那么嬌貴,熱得才好吃!”荊筱蕾一面吃著羊肉,一面吹著氣,腦海中卻不斷在想:荊楚薇武藝高強,能干且果斷,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給她造成麻煩,究竟是什么事情,令得她要靳二娘不惜耗費如此長的時間,也要找尋到自己?”
靳二娘聞言,拍著額笑道:“像,太像了,連吃東西也那么像,猴急猴急的。”
荊筱蕾看向靳二娘,沒有說話。
她知道,自己和靳二娘之間的關系,絕無法向任何一個陌生人解釋明白,即便是曹雪陽也不行。
她們見面明明還不到兩個小時,卻彼此間如同熟悉的好友一般。
用一句流行的話來說: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靳二娘拿出卑彌呼的首級照片,也絕不會是偶然。
荊筱蕾感到,所有謎團,應該都圍繞著這顆首級背后的故事,甚至,和荊楚薇所托之事也有關。
她表面上吃著,腦海中的邏輯推理正在高速運轉著。
她知道,當靳二娘在她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后,她已無法再袖手旁觀了,至于為了什么,荊筱蕾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了先祖荊楚薇?還是為了她和靳二娘之間,有著共同所知的秘密?
但無論為了什么,她都要幫助他們,而且這一回,她還暫時不能找上級或者同事幫忙。
為何?
因為,荊筱蕾有一種特殊的直覺——雖然,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看似毫無關聯,但冥冥之中,卻總有一絲看不見,摸不著的證據鏈在她眼前若隱若現。
她好幾次想抓住,卻都飄飄忽忽捉摸不定。
總覺得事情的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動著,但偏偏,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在吃了好幾塊羊肉以后,荊筱蕾感到胃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才取出紙巾,擦了擦油膩的手指,慢條斯理問道:“老板娘,我這呢,別的沒啥,主要有三個問題想請教?”
話音剛落,靳二娘止住了笑容,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她盯著荊筱蕾,冷冷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但我現在,只能回答你其中兩個問題。”
她抬起頭來,望了荊筱蕾一眼。荊筱蕾沒有表示,她只是等著,聽靳二娘的回答。
靳二娘伸出一個指頭,第一個問題,“不錯,當初給楚薇抬棺的四人,都是不死之人,分別是菟裘邪、碎風、我以及曹無名!”
她講到曹無名時,特意停了一下,向荊筱蕾望來,用眼色詢問曹雪陽是否知道曹無名是她先祖,并且尚在人世?
荊筱蕾向她搖了搖頭,表示曹雪陽并不知道,且示意靳二娘繼續說下去。
靳二娘點點頭,伸出第二根手指,繼續道:“第二個問題。不錯,卑彌呼的頭顱,便是曹無名用‘偽·不死斬’所切落,而出現在蘇黎世的拍賣會,也是我們幾人商量后,有意為之,其真正目的,是準備引出一個叫‘三元會’的邪惡組織。”
‘三元會’?
荊筱蕾聞言,吃了一驚。
大約是一個來月之前,國際刑事警察組織總部(ICPO)從里昂,傳真過幾份文件。
由于內容都是法語,且有大量的生詞,荊筱蕾只看了個大概,但依稀記得里面關于‘三元會’的內容,說是一個考古隊,在日本北海道地區,發現了一座古墓,里面不但有大量的殉葬品,而且還有一千具完整女性的骸骨。加之有詳細的壁畫記載,足以證明墓中所葬的人,正是當年公元前3世紀的邪馬臺女王卑彌呼。
而這一千具女性骸骨,就是傳說中服侍她的一千個侍女,在卑彌呼死后,集體選擇自殺殉葬。
后來,這支考古隊便集體失蹤了,據傳,是‘三元會’的人干的。
“北海道?”荊筱蕾忽然間意識到了問題:“卑彌呼女王的傳說,我也早有耳聞。據傳,古代邪馬臺國位于日本西海道的九州地區。女王的墓又怎么會出現在北海道地區蝦夷地區?這距離可是橫跨了整個日本啊。”
靳二娘的眼神,也霍然一亮,冷冷道:“你說的沒錯,問題就在這兒。這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神秘組織派人在九州地區秘密尋找女王的安息之地,從筑前國到日向國,從大隅國到薩摩國。他們的足跡踏遍整個西海道九國的每一寸的土地。可是,沒有人能找尋到卑彌呼的墓穴。原來,這女王的墓壓根就不在九州的西海道,而是在北海道。也難怪他們找不到,首先這方位就全搞錯了。”
“這個‘三元會’找尋卑彌呼干什么?”荊筱蕾疑惑道,“難道為了不死之力?”
“不死?”靳二娘斂容道:“這個能力,他們早就有了。”
荊筱蕾臉色一寒:“什么?”
“‘三元會’是最近的叫法,千年以來,它們一直在改變著名字。”靳二娘瞳孔收縮,道:“當年在紫塞邊關,‘三元會’,哦不,‘圣火教’就有了不死之力,后來,圣火教與西方圣殿騎士團的一部分人,日本仙峰寺那些研究不死的僧侶們,于17世紀末,組成了‘不死神教’,其流派從明教刺客,擴充到了整個亞洲以及部分歐洲,大量的僧侶、忍者、騎士進入了組織。直到最近,一個叫‘三一會’的忍者組織也加入了‘不死神教’,遂改名‘三元會’!”
荊筱蕾肅容道:“若按你所說,他們早已擁有了不死之力,那么再找卑彌呼豈不是多此一舉?”
靳二娘環抱雙臂,搖頭道:“他們所圖,自然并非不死之力。縱觀整個日本史,下克上的傳統比比皆是,大名、守護代、國人眾之間的內戰時有發生。而女王區區一個女流之輩,能在位統治七十年,保持國家不亂。這其中的秘密,恐怕很多人都想知道。”
“你是說?”荊筱蕾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靳二娘掏出煙盒,點了一支,微微頷首:“傳說,卑彌呼女王除了不死之力,還有一種神秘的力量。”
“是什么?”荊筱蕾皺著眉,問道。
靳二娘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小聲道:“卑彌呼的詛咒,足以瞬間毀滅一座中小型城市的力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