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看著鍋里咕咚咕咚沸騰的水,仍是沒從恍惚中回過神來。</br> 他就這樣什么也沒做的,讓她走了?</br> 是,雖然她不想這么快的開始午夜運動。</br> 但這也太……</br> 她剛剛都那樣了,他竟然無動于衷?十分紳士的幫她將卡住的拉鏈拉開,甚至還體貼的幫她扶了下裙子,免得掉下來。</br> 沈安瑜這時只有一個念頭再瘋狂叫囂,他真的在外面偷腥了。</br> 所以才會對她提不起任何興趣來。</br> 那她要怎么辦?</br> 直接去問嗎?還是搜集證據(jù)?等離婚的時候多要點贍養(yǎng)費。m.</br> 可是他們婚前牽過協(xié)議的,如果離婚,除了那1%的股權分紅,她什么都拿不走。</br> 但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他的錢啊……</br> 沈安瑜在這胡亂的想著,走神間手指無意識的碰到了鍋上,尖銳的灼痛從指間傳到了心臟。</br> 疼的有些想哭。</br> “嘶——”她倒吸了口涼氣,瞬間清醒。</br> 鍋里的面煮的有些發(fā)軟,所幸還能吃。</br> 盛出來了兩份,有一份里沒放香菜。</br> 她把面端到中島臺上,才發(fā)現(xiàn)靳擇琛已經(jīng)在餐廳里坐好。廚房和餐廳是個大開式設計,兩人對視了兩秒,神色中似乎都有些復雜。</br> 可他們心中有事,竟然彼此沒有發(fā)現(xiàn)。</br> 沈安瑜看著面前的面愣了下,才想起他們每次一起吃飯好像都是在餐廳。能開一個宴席的餐廳里,兩人中間隔著兩三個人的位置,涇渭分明。</br> 她壓著心底的情緒,有些尷尬道:“要不我端過去?”</br> 靳擇琛站起身,“不用,就在那吃吧。”</br> 他說話的同時走了過來,頭發(fā)半濕不干的自然垂在臉上,劉海遮住了上揚的眉骨,將他平日里的銳利都掩蓋了幾分。</br> 沈安瑜將沒放香菜的那碗推到他面前,驚詫于自己在如此心神意亂的情況下還能記得他不愛吃香菜。</br> 可她轉念一想,記住靳擇琛的喜好似乎都成了一種習慣,根本無需意志努力。</br> 靳擇琛接過面,淡聲道:“謝謝。”</br> 沈安瑜也不知道做何表情,有些艱難的笑了笑,低頭吃面。明明之前很餓,可現(xiàn)在卻吃不下去。</br>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靳擇琛碗里的面也沒動過幾口,頓時有些挫敗,“我們還是叫外賣吧。”</br> “我隨便吃幾口就好,”靳擇琛垂眸淡聲道:“你不夠吃可以點。”</br> 沈安瑜心里像是有個小爪子一樣在撓,讓她如坐針氈。連和靳擇琛共處一室都覺得是種煎熬,連聲音都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煩躁,“我吃好了,你還吃嗎?”</br> 靳擇琛沒動,大長腿松懶的支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沈安瑜的聲音幾近催促,“不吃我收拾了。”</br> “放著吧,明天讓阿姨弄。”他終于舍得開口,聲音仍是淡淡的懶散。</br> 像是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是這樣的無所謂,沈安瑜一分鐘也不想多待,噌的一下站起來,“那我——”</br> “安瑜,”他忽然叫她,打斷了她想要說的話。</br> 沈安瑜這才發(fā)現(xiàn),靳擇琛看她的目光有些復雜。</br> 她心里咯噔一下,終于要攤牌了嗎?</br> 讓她卷鋪蓋走人,給新人騰地。</br> 所以這是他們最后的晚餐,一碗煮的亂七八糟的面?</br> 這也太凄涼了吧。</br> 沈安瑜咬著嘴里的細肉,想讓自己一會兒不那么失態(tài)。</br> “手機而已,丟了買新的就好。”靳擇琛忽然淡聲開口,“以后別這樣。”</br> 嗯?</br> 嗯嗯??</br> 嗯嗯嗯???</br> “啊?”沈安瑜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只是這樣?</br> 靳擇琛看她沒怎么上心的樣子,皺了下眉,還是提醒了一句,“很危險。”</br> “哦……”沈安瑜怔愣了半天,心情有些復雜。</br> 本以為是要就此結束這段不死不活的婚姻,沒想到卻九曲十八的轉到了手機身上。</br> 靳擇琛耳目眾多,他能知道也不奇怪。</br> 沈安瑜覺得心口微酸,隨口解釋了句,“手機,咳……手機里有資料。”</br> 靳擇琛難得關心了句,“要設計新的圖稿?”</br> “嗯,”沈安瑜應了聲,過了幾秒又解釋了句,“一個網(wǎng)店。”</br> 他向來對她做什么不關心,說多了還惹人煩。可是他難得問上一句,她也不好意思主動冷場。</br> 靳擇琛看著她神情有些疲倦,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了敲桌子,“累了就去休息,這些讓阿姨收。”</br> 沈安瑜抿了下唇,還是開口,“還是我來吧。”</br> 她似乎不喜歡把用過的碗筷留到明天,為數(shù)不多的一起用完餐她也總會把碗筷洗干凈放好,廚房里纖塵不染。</br> 知道她的習慣,靳擇琛也不在多說,點了點頭便上了二樓。</br> 靳擇琛離開后,沈安瑜刷碗的手頓了下,一聲嘆息被淹沒在唰唰的水聲里。</br> 沈安瑜洗好碗以后沒進臥室,直接去洗澡。</br> 之前她精神恍惚,甚至連自己怎么換上的睡衣都沒意識,直到手被燙了才想起自己還沒洗澡。</br> 氤氳的水汽讓人精神放松不少,沈安瑜躺在浴缸,望著浴室的天花板忽然有些出神。</br> 靳擇琛這些年送過她很多東西,首飾、衣服、各種小玩意,全都價格不菲卻也符合他的身份。</br> 可是她知道,這些東西大概是蔣楠替他準備好,或者是品牌方直接送來的。</br> 沒有一個是出自真心。</br> 唯有這部手機,是他親自挑選,直接送到她手里的。</br> 那是她剛答應完靳擇琛的求婚,靳擇琛沒送戒指也沒送什么名貴的飾品,只是看她當時的手機舊了,便帶她去了手機店。</br> 挑了個當時最貴的手機送給她,也算是別出心裁。</br> 她本以為這個禮物在靳擇琛眼里多少會有些不一樣,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是她多想了。</br> 從頭到尾,上心的只有她一個人。</br> 她慢慢的放松自己的身體,任由水面沒過自己的口鼻。待有微微窒息感后,才將臉揚起來呼吸幾口,反復幾次。</br> 沈安瑜想,如果她一個不小心打滑,再也沒能浮起來。是不是她淹死在水里,靳擇琛都不知道。</br> 或許等他睡一覺醒來,來浴室洗澡才會發(fā)現(xiàn)——和我同床共枕的妻子什么時候淹死在浴缸了?</br> 以靳擇琛那個脾氣,他大概只會微微蹙眉,幾通電話交代別人把事情處理好,然后自己平靜的繼續(xù)工作。</br> 至親至疏是夫妻,沈安瑜抬手抹了把臉,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還要繼續(xù)下去。</br> -</br> 等她洗好澡,發(fā)膜、蒸臉、各種護膚身體乳上完,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小時。</br> 以前這些東西她都不懂,也不感興趣。</br> 可是一個人待的太久,時間太過漫長,也便開始學著給自己找事做。</br> 后來竟然連這些精致女孩的日常也都學會。</br> 不過她不經(jīng)常弄,偶爾興起了弄著玩玩,今天卻是純粹的磨時間。</br> 靳擇琛沒回來的時候,天天盼著他來。可如今人就在臥室,她卻不知道如何對待。</br> 沈安瑜推門進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靳擇琛已經(jīng)睡下,臥室里只留了一盞暖黃色的壁燈。</br> 床的一側有個模糊的人影,另一側空出的位置是給她留的。</br> 當初床訂的是最大的,那個大床她一個人睡時總覺得大的嚇人,左右都夠不到邊。不知道在她睡著時,會不會有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在身后,如今床終于不空了。</br> 她的腳步不由的放輕,將燈關上。輕輕的掀開被子的一角,慢慢的躺了進去。</br> 臨城的深冬,即使有暖氣可她睡覺時,還是時常覺得冷。別看靳擇琛平時冷冷的,可是身上總是暖和。</br> 他睡覺很規(guī)矩向來平躺,就像是他這個人一樣冷靜自持。</br> 沈安瑜忍不住往他那邊過來了靠了靠,夜晚的自制力節(jié)節(jié)敗退,她放任自己翻身,隨后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br> 甚至由于激動,她胳膊上的肌肉有些本能的發(fā)抖。</br> 我就抱一下,反正他也不會知道。</br> 誰知道身體還沒徹底翻過去,胳膊也才揚了一半,原本熟睡的人竟也翻了個身。</br> 動作仍是不急不緩的,卻足夠將她嚇一跳。</br> 靳擇琛將她掀倒在床上時,她還遲鈍的沒反應過來,直到進行到一半,她才堪堪進入狀態(tài)。</br> 月光搖晃,窗簾起落。</br> 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br> 這才是那件裙子的設計說明,沈安瑜在恍惚中想起,英譯漢漢譯英來回幾次,意境全消。</br> -</br> 蔣楠在樓下等了半個小時,向來有時間觀念的老板還是沒出來。</br> 今天是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整個上午都要召開各種會議,實在是不能再拖了。</br> 他沉吟片刻,還是打了電話過去。</br> 幾乎是電話一響,靳擇琛便接了起來。蔣楠在那邊說了句什么,靳擇琛眼睛閉了閉,再次睜開后才輕聲道了句,“知道了。”</br> 生物鐘的緣故,他早就醒了,可就是不想動。</br> 靳擇琛看向身邊熟睡的人,她眉間有些微蹙,估計是被剛剛的電話吵到。眉骨平和的落至眼尾,顴骨到下頜骨線條流暢柔和。平日里素來沒什么血色的臉上,此次有些淡淡的粉。</br> 整個人都充滿了柔和的味道,讓他的心都不由自主的跟著平靜寧和。</br> 昨晚她滿臉羞赧的來找他求助,膚白發(fā)黑,帶著視覺沖擊的酒紅,足夠勾起一個男人的全部欲|望。</br> 可看她滿臉羞紅的樣子,不想嚇到她,也便沒做什么。</br> 一直等到她洗澡出來,他聽著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所有感官都變得敏銳,一股若有似無的檀香味沖進鼻子,他便再也按捺不住。</br> 檀香多少帶些圣潔和清心寡欲的意味,他不知道點著了什么邪火,弄得有些狠了。</br> 他看著眉頭微蹙的人,難得生出了些柔情,側身幫她掖了掖一旁的被角。</br> 她胳膊露出了一節(jié),白嫩的像是藕斷。靳擇琛忽然想起昨晚,她用胳膊抱著他的脖子時,一臉嬌媚漂亮的樣子。</br> 嗓子又有些發(fā)干。</br> 靳擇琛撐起手在她的腰側,低頭輕輕吻了下柔軟的唇,他似乎有點懂君王不早朝的感覺。</br> 到底是良心發(fā)現(xiàn),沒再將人鬧醒。</br> 他坐起身,又攥住沈安瑜纖細的手腕放回被子里。輕哂了下,也不嫌冷。</br> 倏地,靳擇琛動作一頓。纖細白凈的手指紅了一大片,甚至出了微微的血泡,十分刺眼。</br> 靳擇琛眉頭微皺,站起身。</br> 蔣楠又等了二十分鐘,終于接到了從未遲過到的老板。</br> 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完成了夙愿,睡個懶覺人之常情。</br> “靳總。”他微微低頭,打了聲招呼。</br> 靳擇琛正了正手中的腕表,半邊眉毛一揚,“走吧,去會會那些老家伙。”</br> “是。”蔣楠應著,在倒視鏡里悄悄看了眼,老板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