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沒有燃炭火,空氣冰冷，可輕輕掐在腰間的那只大手卻如此溫?zé)嵊辛Α?lt;/br> 虞靈犀的頭發(fā)被盡數(shù)撥到一側(cè)肩頭垂下，濕涼的鼠須筆游弋在腰窩上,一行字沒寫完,還有繼續(xù)往下的趨勢。</br> “……癢?！彼龘沃笌走呇氐氖种缚劬o，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br> 掐在腰側(cè)的手緊了緊，又捏了捏。這凈皮白宣太過細(xì)膩，竟是不太沾墨,黑色的字跡襯著瑩白的膚色,近乎妖冶。</br> 寧殷慢條斯理收了筆，嗓音輕啞了些許：“歲歲的身子是什么做成的，這么軟滑。”</br> 他垂首嗅了嗅,得出結(jié)論：“還是香的。”</br> 方才還覺得冷的虞靈犀,這會兒又熱了起來。</br> 若以前在王府,她對寧殷的癖好倒也看得開?？裳巯庐吘故窃谧约腋?一想到兄姊可能會跟過來,或是罩房外可能有人經(jīng)過，她便不那么自在了。</br> “胡說八道。”虞靈犀下意識要披衣遮掩。</br> “急什么。”</br> 寧殷按住她的外衣，“還未蓋上私印?！?lt;/br> 在瞥見那枚熟悉的墨玉私印時，虞靈犀頓時一噎……</br> 他竟是隨身帶著這物！</br> “早知如此，當(dāng)初我就不送你這塊玉料了?！?lt;/br> 虞靈犀惱然地小聲嘀咕,腮上多了幾分靈動的嬌艷。</br> “溫軟的白玉不在身邊,本王只能用冰冷的墨玉解解相思之苦?！?lt;/br> 寧殷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指節(jié)已拉下她的裙帶。</br> 沒有印泥，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br> 見身后之人久久沒有動作,虞靈犀那點殘存的羞恥心快要撐不下去了,不由將臉埋在寧殷臂彎中,赧然道：“還要我凍多久？快些。”</br> 身后傳來一聲縱容的輕笑。</br> 也不知寧殷搗鼓了些什么，不稍片刻，溫潤的墨玉印章輕輕蓋在了她后腰以下的位置。</br> 寧殷順手拿起袖袍擦了擦手指，隨即俯身，英挺的鼻尖沿著她腰線往下，將薄唇印在了腰窩的墨跡處。</br> 一個安靜而虔誠的吻，虞靈犀感覺一股暖流順著腰際往上，漫遍四肢百骸。</br> 真是要命。</br> 她紅著臉，沒忍住雙肩一抖，打了個噴嚏。</br> 身后之人解開大氅，將她擁入其中，男人炙熱的體溫驅(qū)散了冬末的清寒。</br> 虞靈犀貪戀這片溫暖與厚實，不自覺放軟了身子依靠在他懷中，半晌心思一動：“這不公平?！?lt;/br> “嗯？”寧殷輕輕捏著她的下頜。</br> 虞靈犀抬眸看他，輕哼道：“我也要刻個印章，在你身上留個獨一無二的印記?！?lt;/br> “原來為這事。”</br> 寧殷以拇指輕蹭著她的唇角，“回頭就給你刻?！?lt;/br> “真的？”虞靈犀驚異于他的順從。</br> 寧殷漆眸中暈開些許興奮，慢悠悠玩著她的鬢發(fā)道：“等找齊了那味顏料，便給歲歲刻?！?lt;/br> 顏料？</br> 刻章需要顏料么？</br> 虞靈犀不太懂手藝活，很快這點疑慮就被期許給沖淡。</br> 寧殷肩闊腿長腰窄，身體極為矯健，皮膚又比常人更為冷白，若落下鮮紅的印章定然……</br> 那畫面，她上輩子想都不敢想。</br> 定然是受寧殷影響，她滿腦子也變得不正經(jīng)起來。</br> 虞靈犀決定找點正經(jīng)的話題，想了想輕聲道：“寧殷，你想做皇帝嗎？”</br> 寧殷的嗓音平靜而輕淡，一針見血：“虞將軍，還是虞煥臣的意思？”</br> “是我自己想問?！庇蒽`犀道。</br> 她絲毫不懷疑寧殷的心意。小瘋子的愛總是熾熱而又偏執(zhí)，而偏執(zhí)的另一層面，是異于常人的專情。</br> 她只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扛住母儀天下的責(zé)任。</br> “想做皇帝？”寧殷面不改色地問。</br> 虞靈犀一時沒留意他這話的古怪之處，下意識搖了搖頭：“不太想……”</br> 而后又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我不知道?！?lt;/br> 如果寧殷想要奪儲，想要站得更高，她便不該成為寧殷的束縛。</br> “你是怎么想的呢？”虞靈犀問。</br> “想談情說愛?！?lt;/br> 寧殷眨了一下眼睛，說得更明白了些，“去榻上談?！?lt;/br> 虞靈犀忙按住他下移的手，退開了些許：“我在家呢，不許……”</br> “想壓歲?！睂幰竽罅税阉难C。</br> 虞靈犀登時整個人一軟，忙掙開他的懷抱，將散亂的中衣和冬衣匆匆攏好。</br> 寧殷低笑一聲，抬手嗅了嗅指節(jié)殘留的少女香，送至唇邊一吻。</br> 在自家府邸，虞靈犀到底不敢太放縱，好說歹說才在天黑前送寧殷出府。</br> 寧殷坐在馬車上，面無表情，眸色深得能吞沒人。</br> 對于他這樣性子的人來說，今天已是極大的忍讓了。</br> “明日，本王來接你。”</br> 寧殷丟下這樣一句話，也不顧一旁虞淵是何神情，便讓侍從駕車離去。</br> 虞靈犀回過頭，小心翼翼地看了虞淵一眼，笑道：“阿爹，女兒挑選夫婿的眼光，是不是很厲害？”</br> 女兒笑得明麗，虞淵卻是心沉如海。</br> 半晌，他長嘆一聲，抬手拍了拍女兒的肩，什么也沒說就走了。</br> 虞靈犀回到房中，第一件事便是掩上門窗將衣物褪去，背對著更衣的落地銅鏡而站，扭頭去看后腰的情詩。</br> 可那角度著實太刁鉆，她只好又拿起梳妝的菱花鏡，一前一后調(diào)整角度。</br> 纖腰裊裊如雪，墨色的字跡隱隱可見。</br> 虞靈犀原以為寧殷定是寫些什么“壓歲歲”之類的逗弄之言，可對著前后兩面鏡子瞧了許久，只看見了錚然灑脫的八個字：</br> 【歲歲千秋，靈犀永樂】</br> 字跡旁的印章不是平常印泥的鮮紅，而是微暗的殷紅色。</br> 虞靈犀緩緩放下菱花鏡，衣衫半褪，在鏡子前佇立許久。</br> 怎么辦？她抬手捂住臉頰。</br> 好像，等不及明天了。</br> ……</br> 靜王府，湯池。</br> 霧氣氤氳，俊美的男人站在偌大的水池中央，袒露刀斧雕琢般矯健修長的上半身，墨發(fā)垂下腰際，細(xì)密的水珠沿著鎖骨劃過胸口泛白的傷痕，淌過腰腹的溝壑，最終墜落水中。</br> “殿下，人證已安排妥當(dāng)?！?lt;/br> 折戟高大的影子投在門扉上，盡職盡責(zé)地稟告動靜，“只是當(dāng)年太醫(yī)院的就診記錄，卻是難以復(fù)原?！?lt;/br> 寧殷閉目，哂然道：“讓太醫(yī)院的棋子跑一趟，皇后生沒生過孩子，一驗便知?！?lt;/br> “屬下明白?！?lt;/br> 折戟道，“還有殿下托人尋找的那味赤血，也找到了?！?lt;/br> 見寧殷默認(rèn)，折戟這才打開殿門，雙手捧著托盤道：“可要屬下幫忙？”</br> “不必?！睂幰筇Я颂种?。</br> 折戟便將托盤擱在池邊的案幾上，抱拳退了出去。</br> 寧殷睜開墨色的眼，迎著水霧邁上石階，隨手抓起一旁的沐巾擦了擦身子。</br> 案幾上的托盤中盛放著一枚白玉盒子，透過通透的玉質(zhì)，隱隱可見里頭裝著的紅色染料。</br> 寧殷將半濕的沐巾丟至一旁，而后拿起托盤中的一枚銀針，神色淡然地擱在燭臺的焰火上燎了燎。</br> 他對著落地銅鏡審視許久，將沾了紅色染料的銀針抵在了胸膛上。</br> 一針一針，在心口的傷痕上刺下鮮紅的字跡。</br> 殷紅的液體凝聚成珠，分不清是染料還是血跡。</br> 一個時辰后，鮮紅的“靈犀”二字在他冷白結(jié)實的胸膛上隱隱浮現(xiàn)。</br> 她是他心尖上的善念，是刻在傷痕上的名字。</br> 軟榻上藏著一件疊放月白的心衣，寧殷拿起它，將胸口滲出的血珠擦去。</br> 這樣，他與她的痕跡便永遠(yuǎn)的融合在一起。</br> 燭火搖曳，寧殷沒有穿衣，尋了把椅子交疊雙腿坐下，看著鏡中赤身的自己。</br> 最開始時，他剛從湯池中出來，刺青的顏色是極其鮮艷的紅。</br> 但晾了一會兒，“靈犀”二字也隨著體溫的下降而漸漸淡了顏色，最終與膚色合二為一。</br> 寧殷滿意地將銀針擱回托盤中，起身抓了件袍子披上。</br> 明日相見，但愿虞淵已經(jīng)想通了，否則……</br> 寧殷唇線微動，抬手摸了摸心口。</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