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br>
一夜沒睡好的我跟身邊精神奕奕邊走邊哼歌的小鬼頭是一個很強烈的對比，姊總是疑惑地看著我，而周遭的人看到我們都是先嚇一跳后笑一笑，看來都是笑這不搭軋的組合。失眠的后遺癥除了熊貓眼跟特想睡的狀態以外，還有恍惚的腦袋。這樣的時刻，我連不是過馬路都被姊拉著走了。</br>
「小寧，昨晚沒睡干什么來著？」姊責備般的語氣，讓我很無奈：「沒干什么，躺在床上滾了一個晚上，睡不著。」</br>
「哈哈哈！我沒聽錯？二姊這么嗜睡居然會睡不著！？太神奇了。」旁邊小鬼悄悄地在取笑，我重重地給他一擊，他吃痛后哀嚎著，我冷冷地說：「我是一夜沒睡，不代表我的耳朵不靈。」小鬼像家里來福得不到好處時低嗚了一聲，離我遠了一些。</br>
「想什么想到沒睡著？」姊又問，這回是很溫柔的姊姊，我搖搖頭，嘆了口氣：「不知道，我能想什么？」</br>
「我知道！」小鬼又勇敢地回來，姊抱著姑且相信的表情看著他，而我已經準備在他說出不合邏輯的話時給他左勾拳再來右勾拳。小鬼賣關子似的說：「嘿嘿，二姊一定是在想……如果昨天大姊沒出現的話，衡賜學長會不會就真的親你！」說完還自動送上門問我：「對不對！」</br>
「白癡。」我說。</br>
大街上，一個姊姊把一個弟弟扁成豬頭。</br>
在花果山，喧鬧聲不斷地充斥著，不夠睡眠的我腦子已經是撐得脹脹的，痛得厲害，耳邊一點點的聲音，盡管小聲，都會像經過擴音器般轟炸我的耳膜。我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時，就已經被小嵐拖進去。</br>
「小寧！」所有的話都是感嘆號，我的頭很痛，我捂著耳朵說：「不要這么大聲，我頭很痛。」</br>
「哦！」還是很大聲，我皺了皺眉，望著小嵐，聽她繼續說：「嘿！問你喔！」</br>
「有什么屁就快放……」我有氣無力地說著。</br>
「呵，如果昨天你姊……」小嵐還沒說完，我已經打斷她的話，冷冷地說：「我絕對會自救，我會推開那個人，然后自己想辦法繼續灰姑娘的故事！」</br>
「我不會被他佔便宜，行了嗎？」我無奈地說完。</br>
「……你怎么知道我要問這個？」小嵐似乎滿意我的答案，我嘆了口氣說：「因為今天早上也有一個不知死活的人問了跟你類似的問題。」</br>
「你弟弟？」我點頭后，小嵐對這個答案很驚喜，也不再追問那天我跟林衡賜的事情，就自己發花癡了，而我這才有時間把書包放好。</br>
「咦？」正想把書包塞進抽屜，卻發現里頭好像有什么東西，觀察了一會兒，發覺好像是本書，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一本灰姑娘的童話故事書。我翻了翻，很確定是故事書，正想拿起書問是花果山哪一只猴子猴孫這么無聊作弄我，書中又掉出了一張紙條，上面用電腦打印著四個字：「行己有恥。」</br>
看完這四個大字，我馬上覺得不是班上猴子作弄我。畢竟，他們應該不會用成語來做暗示，他們都會直接送上三字經厚重一本，外加國際手勢中指一只。盯著這四個字，我冷笑了一聲：「行己有恥。這句話也真有其他的意思？還是我自己多想了？」</br>
我把紙條跟故事書收好，因為青蛙踏了進來，大大的嗓門對我們宣布超級人類今天請病假，然后她就代課教書。她教什么，我其實沒有什么注意，估計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被點了名。</br>
「丁寧！」她的聲音在這種時候簡直把我的耳朵震聾，我站了起身應了聲，等待她叫我滾出去，我就把故事書跟紙條帶出去，反正姊一定會來找我，到時候讓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意思也好。</br>
「春風吹又深，的上一句是什么！」青蛙沒趕我出去，只是問我問題。</br>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深。」我很順口地答道。</br>
「你是沒睡醒啊！昨晚看武俠片看太多啊！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是這樣的嗎！？」青蛙瞪大的眼睛，把我弄醒了一些，腦子里冒出白居易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br>
「啊！真的沒睡醒，該是野火燒不盡，我怎么會答斬草不除根？白癡。」站著的我心里也這么把自己罵了，不過估計青蛙要把我趕出去了……</br>
「沒醒是吧！？那就不用上課了！出去！」如我所料。</br>
出去就不會回來啦……我蹺課去也。</br>
「老樹，我來啦！」靠著老樹，我睡著。</br>
「下面的大笨蛋，給我起身！」被煩人的聲音吵醒，我喃了一句三字經。「喂！你擋路還罵人啊？」咦？這聲音很熟，我看了四周沒人，又聽見對方說：「笨蛋！走開啦！我要下來！」</br>
抬頭看，喔──林衡賜。</br>
我站起身，放在身上的故事書就掉了出來，我拾起它拍了兩下后，林衡賜好奇地走到我面前看了書的封面說：「童心未泯？」</br>
「不是。今天早上放在我抽屜的。」我拿掉封面上沾著的草，林衡賜伸手取走了書，翻了翻，不解地問：「誰會送你書？還送灰姑娘……」我聳聳肩，做不知道狀。見他依然思索著，我拿了回來：「可能是弄錯了吧。」</br>
「不，我不這么認為。」他深深皺著眉，又搶回那本書，把前后又翻一翻，自言自語：「沒寫什么啊……」他看著的時候，我也跟著仔細觀察，突然他猛一抬頭，我見他認真的臉以為他知道了什么，結果，他只是笑著說：「難道是愛慕者？」</br>
「白癡！」我打了他一拳，把紙條也給他看，我說：「嘿！愛慕者會寫行己有恥給我！？」</br>
「行己有恥，行己有恥……」他重覆地唸了幾遍，又問：「這個人要暗示什么？」</br>
「估計是你的愛慕者才對！警告我要有羞恥心，不要跟你在臺上亂演，順路還奉上灰姑娘故事書，要我看仔細了才好演。」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埋怨似的說。</br>
「……」這小子對我這一番話非但沒生氣，好像還有點相信了。我正想對他說我自己隨口說說，他卻彷彿突然領悟什么，有點慌張地開口說：「不，小寧，事情好像沒這么簡單。你記不記得校規有行己有恥這一條？」</br>
「校規？」我搔搔頭，打了他的腦袋，罵道：「白癡！我從來都不知道校規是什么！誰會記得！？」</br>
「校規上真的有這一條。好像是……博文于學，行己有恥。」他還真記得啊……我真難想像模范生連這種死規矩也記得清楚。</br>
「我不知道校規，只知道這兩句都是出自論語。」我從他手中拿回故事書跟紙條，坐回老樹下。他贊許似的眼光向我走過來，摸摸我的頭說：「我真的越來越覺得你很有趣。」打開他的手，我嗔道：「有趣什么！？我又不是玩具。」</br>
「你懂的東西其實不比你姊姊少……」他說著，沒說完，我就起身就走，因為聽到跟姊的比較，我會氣悶。</br>
「怎么了？」他追上我，問著。</br>
「沒什么。」我漠然地回答。</br>
「那干嘛板著臉？」他拉住我，捏捏我的臉，還以為很好笑地說。</br>
「我懂得多或少跟我姊有什么關系？」說完不理他，我就走了。他沒有追上來，那是因為他傻住了，被我的問題問住了。我知道的，比較的事情我是慣了，可是，不是你們要我做回自己的嗎？那還要比什么？這不是逼我回去當Lucky嗎？</br>
到了教科樓的一角，我深深地嘆氣。</br>
「是這小子每次出現的時間不對嗎？我怎么最近都對他發脾氣啊？」心里這么嘀咕著。</br>
站在外頭吹微涼的風，看看天氣，我知道就快要下雨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在對面的天臺上看到一只年輕青蛙，也就是青蛙的兒子，那個有點神經質的高三學長。他就坐在天臺的圍牆上，對面那座是校務處，一共是五層樓的高度，他看著我，笑著……那個笑容好詭異，然后我看著他的唇動著，說著些什么……照理說，我不可能聽到，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說了：「過來。」</br>
看著他，我想到一直在遠處注視著我的身影，不會就是他吧？</br>
其實，我是傻了，還是瘋了？我沒有時間計較，看著一個人坐在天臺的圍牆上，詭異地笑著，當被召喚的時候，我真的走了過去。</br>
「有時候，好奇心會殺死人的。」姊曾經這么說，可是我還是被好奇心操控了，彷彿是沒有意識時做的事情，恍惚間就已經到了他的面前。</br>
當時，他只是回過頭，風還是微微吹著……我站著，離他有個距離。</br>
「呵呵，你來了。」他說著，笑得很不自然。</br>
「你想做什么？」</br>
他把頭轉回去，笑著，一直笑著，突然地站了起來，張開雙手！我的心跳快了一點，對！就快了一點，我怕他會掉下去。他還是吃吃笑著，我放重語氣，重新問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br>
「丁寧，丁馨柔的妹妹，一個成績差，紀律差，沒才學跟姊姊和弟弟天差地遠的人，你怎么會活在這個世界上？」</br>
「你不覺得你自己是多余的嗎？你不覺得你根本不屬于這里嗎？」</br>
「一次又一次地違反規則，我注意你很久了！」</br>
他突然跳下來，幸好他不是往空的地方跳，要不我應該會惹上麻煩。就在我面前，他搶過我手上的灰姑娘，很發神經地說著：「灰姑娘的故事是那樣的嗎？灰姑娘的故事里面怎么可能會有其他人穿上玻璃鞋！？那段荒謬的戲，你怎么還演出來！？」</br>
「拜託──那是突發事件，我……」我真的是白癡到不行，我怎么會跟神經病解釋？轉身，當我想走的時候，他卻緊緊地抓著我，又說：「你不知道羞恥──不遵守校規。」</br>
「你是有罪的！該死的，你一直都不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一直破壞世界的規律！」他抓得我很痛，還邊大喊，跟青蛙一樣的大聲。</br>
「你在說什么啊！？放開手！」我努力掙脫著，他卻把我整個人抱起來了。</br>
「啊！」我大叫了一聲，之后動也不動，掙扎也不做地說：「我發誓，這是我第一次發誓！我不敢了……我會守規則的！」</br>
看到以上的對白的朋友們，不要覺得我變了，也不要覺得我是很沒志氣，很差勁的人。畢竟，當一個人把你整個人抓起來，然后你底下不只是空的，而且有五層樓的高度。而唯一不讓你掉下去的，是那個人的雙手的時候……你會和我一樣俗辣的。</br>
你也會跟我一樣害怕他的雙手沒有力會不小心把我跌下去的。</br>
天啊……我后悔了，我不應該過來的……</br>
姊，好奇心真的會害死人的，我相信了。</br>
他一直搖頭說：「太遲了，既然沒有人要懲罰你，那我就幫天懲罰你，但看你有悔意，就讓你贖罪，你一死就什么罪都沒有了。」</br>
「死？」</br>
不會吧！？</br>
【老天爺，上帝，真主，喂喂！上面的誰啊，我──我我還不想死啊！】（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