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二樓的走廊上響起“砰砰砰”三聲。
    “等……等等！”房間里響起云彥有些慌亂的聲音。
    昨晚沈疏珩走了之后, 云彥自己趴在空空的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怨念的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攻略沈疏珩的一百零八式。
    他能理解沈疏珩的顧慮, 也愿意給沈疏珩時間，但他的身體卻一點也不理智。
    沈疏珩平日里總是冰冷到不近人情, 可昨天來道歉時卻出乎意料的柔軟純情, 一想到他生澀地在自己面前又乖又可憐的樣子，云彥就覺得自己要不行了，恨不得大半夜繞著莊園跑三圈！
    簡直要命。
    云彥抱著被子滾來滾去, 終于還是沒忍住，想想反正現在也沒有監控了某人也聽不到，干脆在被窩里放飛自我。
    一邊放飛自我一邊還在想, 監聽其實還蠻帶感的……
    不對，監聽別人很帶感，被監聽就沒有那么帶感了。
    那么……要不要什么時候來一個電話play？
    ……等到了賢者時間，云彥又唾棄自己：怎么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出息！！！
    于是，平時一向老人作息早睡早起的云彥，比約定的時間起晚了。
    聽到敲門聲時他正在刷牙，刷完牙之后又趕忙洗了把臉。
    眼下的黑眼圈好像有那么一丟丟的明顯, 不行不行，趕緊把那瓶幾乎沒用過的粉底液拿出來遮一遮。
    以前他似乎從來沒有在沈疏珩面前注意過形象，就算是之前生病的時候都沒有，今天也不知道為什么, 見面之前忽然就有些忐忑。
    難道是因為……第一次約會的緣故？
    而所謂的約會，也不過就是清晨一起去散步。
    于是，當云彥出現在沈疏珩面前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光芒四射。
    今天的沈疏珩穿了一身休閑裝，米白色的上衣，深色的褲子，顯得很是隨性，比昨天一身西服的樣子要還要柔軟很多，和曾經坐在輪椅上的沈疏珩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明明穿的很舒適，但他站在門邊的樣子還是有些僵硬，大約是不太習慣現在的姿態。
    “早！”云彥一見到他就撲上去，在他臉頰上啾了一口。
    沈疏珩一手攬住他，一手摸了摸他還有些濕漉漉的鬢角，又吻回去。
    這一次，是一個深吻。
    沈疏珩發現，只要云彥在他身邊，自己就忍不住想要觸碰他。
    曾經沈疏珩一直坐在輪椅上，和所有人保持著天然的距離，幾乎不知道被人擁抱和貼近的感覺——甚至回憶童年，都覺得已經遙遠到想不起來了。
    他的心理醫生曾經告訴過他，他需要親密關系來治愈心中的黑洞，那時他是不屑的。
    ——他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他也不知道所謂的“親密”究竟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
    而現在，溫熱的身體就在面前，想要貼近的欲望太過強烈，他想要占有云彥的每一寸肌膚，將他緊緊地狠狠地扣在懷里，也想要和他一起走遍天涯海角。
    就在昨天，當他得知云彥自己要跑出去和朋友們玩什么“野戰”的時候，他幾乎是嫉妒的。
    他知道，自己必須站起來，才能擁有全部的云彥。
    不知過了多久，云彥才終于輕輕推開他，低喘著問他：“不是說好的清晨一起散步嗎？你是打算……今天在我房間里過？”
    ——反正他是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
    沈疏珩：“……”
    放開云彥，僵硬轉身，沈疏珩走了兩步才想起什么，又忽然停下來，抓住了云彥的手。
    ……十指相扣。
    云彥心底一軟，抬頭，就看到沈疏珩有些發紅的耳根。
    強忍住想要伸手去捏一捏的沖動，云彥對他笑笑，交握的手掌緊了緊，然后被牽下樓去。
    對于沈家的傭人來說，今天真是充滿驚奇的一天。
    沈疏珩牽著云彥，這次沒有乘電梯，而是一步一步從樓梯走了下去。
    馬上就要走到樓下中廳時，一個傭人端著一盆水走過。
    看到家里的主人的時候，她原本應該欠欠身然后路過，但這次，她卻完全呆在當場，連沈疏珩不喜歡別人看他的規矩都忘了。
    ——我的天吶這是沈少？！沈少竟然站起來了？！
    ——天吶他怎么可以這么英俊這么溫柔？！
    ——還有，這是少夫人？他的表情怎么這么蕩漾這么可愛！
    ——等等，他們牽著手？！
    ——前幾天不是還在鬧別扭嗎？整個莊園大家都不敢多說一句話！今天怎么就牽手了？！
    ——他們這是戀愛了嗎？是吧？是吧？？？！
    還沒回過神來，她就被突然出現的管家拉走了……
    ——不要拉我！讓我再看兩眼嗷嗷嗷！！！
    十分鐘后，整個沈家的傭人們奔走相告：少爺和少夫人終于戀愛啦！！！
    女傭跑去廚房，坐在灶臺邊上撐著臉，滿眼都是小心心：“我就知道他們特別合適！看起來多配呀！”
    ——每天上班的時候都有cp可以磕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啦！
    “還用你說？”楊姨嗔怪地捏捏她的小臉：“人家本來就是夫夫！”
    嗷嗷嗷！夫夫也可以戀愛嘛！
    女傭又跑到窗戶邊上，看著在草坪上散步的兩人，滿腦子都是某晉的綠色小說。
    ——要不是當初簽了保密協議……先婚后愛小甜餅，寫他個三百章！！！
    清晨不算很熱，外面天氣晴好，兩人在草坪上緩步而行。
    陽光照在肌膚上，有明顯的溫熱感，沈疏珩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
    他看著在自己身邊笑的比陽光還要燦爛的云彥，想起那天莫先生給他的斷言——
    你將擺脫過去的沉疴，擁有全新的生命。
    那時聽到這句話時，他覺得非常不適，甚至覺得可笑。
    那些陰暗的如同地獄的過去，哪里是說擺脫就擺脫的，他的心早就已經在這十幾年里徹底腐爛，就算是發現自己很在乎云彥，他也不覺得自己會因為云彥而走出這黑暗，反而會把他拖下水——
    他在意云彥，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那時，他不敢動手。
    他知道，太過美好的東西都非常脆弱，根本禁不起他的沾染和撕扯，也許一下子就碎了。
    那時，哪里想得到今天？
    云彥平時的步速很快，今天跟著沈疏珩一起走，走的卻很慢。
    “你的另外一條腿，”云彥瞥了一眼沈疏珩相對完好的那條腿，問他：“走路的時候會不會不舒服？”
    沈疏珩的神色中立刻帶了些厭惡，又趕忙隱藏：“不會不舒服，只是……走快了，會很難看。”
    如果走的慢一些，他可以控制自己走路的姿態，但是走快了，那條腿的缺陷就會顯露出來。
    云彥想到他被截掉的腿原本是完好的，又是一陣難受。
    想了半天，還是鼓起勇氣問他：“你之前跟我說過想要……截肢，現在，還在考慮嗎？”
    沈疏珩睫毛輕顫，停住了腳步。
    兩人都記起第一次談到這個問題時僵硬的氣氛，沉默了兩秒，云彥趕忙解釋道：“其實我后來好好想了想，覺得現在醫學已經這么發達，如果做好了一切準備也不是不可以……這是你的選擇，我相信你的判斷。”
    “我只是……”云彥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我只是覺得……很疼，你明白嗎？”
    沈疏珩看著他的眼睛，從那里看到了深刻的心疼和擔憂。
    “我明白。”沈疏珩說。
    沈疏珩之前一直都不明白云彥為什么會生氣，直到那天晚上，他抱著疼的渾身顫抖的云彥倒在地上，才忽然明白了那種感覺——原來你在意的人疼的時候，你也會覺得那么的疼。
    他以前總是想超越常人，當研究進行到一定地步之后，他甚至考慮過像某些科幻影片中一樣，成為一個仿生人。
    卸掉肢體，換成機械，成為一個更加強大的魔鬼。
    但現在……
    “不截肢了，”沈疏珩抱住云彥，吻吻他輕蹙的眉心：“現在，我更想觸碰到你。”
    ——少了任何一個部位，都覺得是種缺憾。
    ……
    那一天清晨，云彥覺得自己一直都是飄的。
    ——他說，比起變得“完美”，他更愿意觸碰自己。
    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嘿。
    云彥撲進他的懷里，心里軟成一團：“你怎么這么可愛呢……”
    “可愛？”沈疏珩有些迷惑——這個詞怎么可以用到自己身上？
    云彥連連點頭，笑著抬頭看他：“特別可愛，不然以后就叫你珩珩吧？”
    沈疏珩皺眉：“不行。”
    怎么像是叫小孩子一樣？
    云彥卻壞笑著鉆到他懷里：“珩珩啊，你什么時候陪我去買衣服啊？”
    “……什么時候想去都可以。”沈疏珩答完，不自在地說：“不許叫我珩珩。”
    “珩珩啊，我晚上想吃辣子雞丁。”
    “……”沈疏珩無奈地嘆了口氣：“水煮魚吃嗎？”
    “！”
    云彥猛地抬頭：“你還會做水煮魚？！”
    沈疏珩點點頭：“這個不比辣子雞丁難。”
    沈疏珩的神色中帶著他慣有的“盡在掌握”的驕傲，看得云彥心癢癢。
    云彥“嗷嗚”一聲親上去，惡狠狠地說：“先吃你！”
    兩個人黏黏糊糊地親了半天，一點也不覺得膩。
    分開之后，云彥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吻到腿軟……
    他發誓自己絕對看到有傭人在樓上拉開窗簾偷看了！
    美色誤人！
    ……沒臉見人了啊啊啊！
    沈疏珩看著云彥一臉的紅暈地拉著自己往回走，心中暗笑——總是浪過了才知道害羞，他怎么這么可愛？
    結果還沒走兩步，云彥就愣住了。
    他捂住臉，悔不當初——
    外公是什么時候到的啊啊啊！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
    沈疏珩感受到了他的崩潰，但還是無情地拉著他，向著走廊下的外公走去。
    到了走廊下，兩人才發現，外公竟然眼眶通紅，看著拉拉扯扯的兩人邊哭邊笑。
    “外、外公，您怎么了？”云彥也顧不上害羞了，趕忙上前兩步關心道。
    沈老爺子欣慰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后的沈疏珩，見自家外孫向著自己走來的時候，更是老淚縱橫：“好、好、好！疏珩總算愿意站起來，愿意出門嘍！”
    沈老爺子激動地拉住沈疏珩的手握了握，又拍了拍云彥的手背，欣慰道：“小彥啊，都是你的功勞！”
    云彥趕忙搖頭，對外公笑道：“是他自己的功勞。”
    沈疏珩卻在聽到“小彥”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里一突。
    俞朗曾經非常執著地將他所認為的那個“云彥”稱之為“小彥”，這讓沈疏珩對這個稱呼非常排斥。
    這個稱呼甚至會讓他覺得恐慌。
    他只愿意稱呼云彥為“彥彥”……這樣說來，云彥叫自己“珩珩”，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是屬于他一個人的稱呼。
    思緒正在飄忽，他又聽沈老爺子說：“小彥果然是我們家的福星！莫大師啊真的是有水平，說的果然都對！”
    沈疏珩心中又是一跳——曾經他覺得是無稽之談的，現在都在成真。
    他又想起莫林給云彥算命時說的那句“您的到來……”，難道，他是真的看出云彥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可是對于云彥之前經歷的磨難，莫林卻什么都沒算出來，他到底是真的算得準，還是蒙對的？
    與此同時，云彥心里也在犯嘀咕。
    ——不說他都差點忘了，那個莫林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還有，沈疏珩怎么還沒有問自己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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