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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你是什么匈奴大將,今日既然敢來我大晉的江左,就把命留下吧!”
王烈說完,卻是用手悄悄的緊了緊鎧甲,死死勒住了自己肋下的傷口。
那瞬間的劇痛刺激的他牙關一咬,臉上頓時變得蒼白。
此刻,肋下已經是鮮紅一片,雖然在緊壓下暫時止住了出血,但傷口卻愈發的疼痛起來、
王烈咬牙道:“劉曜,你休要廢話,我既然能殺你兄弟,也就能殺你,來吧!”
此刻,劇烈的疼痛讓王烈的頭腦變得愈發的清醒。
忽然看破劉曜的身份,發現了王導的陰謀,若說心頭一點震驚沒有顯然不可能。
但現在,他根本沒有震駭的時間,自己殺死了劉曜的兄弟,劉曜只會想速速殺死自己,怎么可能給他思考的機會。
而對方現在就算是匈奴的大汗劉聰,王烈也要把他刺落馬下;反觀劉曜,也是如此。
兩個人都可以算是位高權重,但骨子里卻還都有戰士的性格,殺伐果斷。
這一點卻是他們和王導那種絕對精于算計的陰謀家的不同。
而現在王烈刻意激怒劉曜,就是想速戰速決,在自己傷口惡化前,殺死對手。
否則一旦被那些剩下的匈奴騎士包圍上來,有他們配合劉曜一起,那自己就兇多吉少了。
再看劉曜,被王烈一槍刺中肩膀,也是鮮血汩汩涌出。不過看起來卻要比王烈好很多。
劉曜對王烈已經恨極,王烈辱他、傷他他不并在乎,他這半生奮發圖強,從隨時可能被人害死的一介無名小卒成為匈奴漢國國主劉聰手下數一數二的重臣。又怎么能被幾句話就攪亂心緒?
他真正痛心的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僥幸,想要殺死王烈,卻致使自己的兄弟被王烈刺死,如此就算自己全身而退,這輩子也會自責難耐。
劉曜不是什么善類,但他父母早亡,就這么一個親生兄弟,如今兄弟死了,卻比殺死他自己還難受。
他恨不得能立刻刺死王烈,為兄弟報仇雪恨。
但劉曜有苦自知。自己肩膀的傷口看似不重。但卻正好被刺中了筋骨關節。整條右臂此刻都不能發力。他只能用左手死死攥住槍桿,右手虛托槍尾,勉強保持一個進攻的態勢而已。
不過。再拖下去,狂瀾軍的騎兵大隊就要殺到,那時候不但殺不死王烈,自己也必然死在亂軍之中。
這樣白白送死,劉曜自然不肯,他死也要拖著王烈一起下地獄。
可以說,王烈和劉曜擔心的都是一樣的事情,怕自己力竭前無法殺死對方,都想盡快殺死對方解決戰斗。
因此,下一刻。兩個人都強自忍住了傷口的疼痛,用盡剛剛積攢起的氣力,縱馬提槍刺向對方。
兩個人,放在正面沖陣的戰場之上,哪一個不是可以率軍沖陣、千軍辟易的大將,若正大光明的斗將,恐怕不廝殺上幾場、花上上百個回合是分不出勝負的。
但此刻,兩人從最開始的交手、斗箭,到決死,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十幾個回合,卻已經是身負重傷,危在旦夕。
可以說,兩個人每一招每一式都沒有留一點厚手,這一點上他們都被王導所算計在內。
王導期望的正是兩人拼個魚死網破,但兩人的心思自不在乎這些。
對于戰士而言,在戰場上殺死對手才是本分,就算是一軍主將,也要有拋卻生死的勇氣,否則和行尸走肉何疑。
“殺——”劉曜搶先出槍,他右臂現在不能用力,索性只用左手執住槍尾,借著戰馬沖刺之力,一槍刺出。
這一槍雖不比開始那一式中平槍猛烈,但速度卻更快一線。
再看王烈,卻似乎陷入了游離的狀態,雖然是雙手執槍,但大槍卻始終貼在身前,并沒有出槍的打算。
似乎,他已經因為肋下的疼痛放棄了出槍。
眼看雙方距離縮短,劉曜長槍的槍鋒就在眼前,王烈卻猛的雙腿用力,一夾馬腹。
王烈胯下的黑龍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嘶鳴一聲,驟然加速,就在瞬間化作一道黑煙,沖出了數步的距離,下一刻巨蹄揚起,整個半身高高躍起。
劉曜現在是單手出槍,雖然力道不比雙手,但在延伸距離上反而更勝雙手,黑龍若不躍起,他這一槍十之七八能搶先刺中王烈。
可是黑龍一躍,他長槍直接沖馬腹下擦過,帶起一道血痕。
而王烈卻是由上及下,猛的一槍刺出——
“殺——”
劉曜只看見一道雪亮的光芒在自己頭頂炸開,就仿佛那漸漸升起的朝陽,下一刻他只覺得脖頸處一陣冰冷刺痛,再看清楚時,只見一個無頭的尸首正不斷噴涌著鮮血,然后墜馬落地。
劉曜死了,這個歷史上本來可以成為一國之主,亡掉了大晉在北方最后希望的梟雄,就這樣死在了王烈的槍下。
若不是遇到王烈,他那聞名北地的神射與長槍,不知道還要奪去多少漢人的性命。
他不是一個善類,也算不上一個好人,但卻是一個視死如歸的勇士。
他本來有機會逃走,但他選擇了戰死……
面對這樣的結果,就算是身為敵人的王烈也是心神一陣恍惚,自己竟然就這樣殺死了一個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此刻,王烈已經沒有時間再多想,剛剛刺出的一槍讓他自己給自己夾緊的傷口再次額崩裂開來,一股蝕骨的疼痛讓他幾欲昏厥。
而此刻,那些劉曜的手下眼看主將身死,都瘋了一般沖了上來。
為了掩飾身份,劉曜這次帶來的幾百人其實大多數是漢人(與石勒手下的火鶴營類似),對匈奴漢國雖有忠心,但更多的事對劉曜個人的忠誠。
他們這次肯隨劉曜來冒險,也正是因為劉曜平日十分厚待他們。而且,他們的家眷老小如今都被拘禁在匈奴漢國的都城左國城,若劉曜身死,他們回去,劉聰肯定要拿他們的家眷老小泄憤。
還莫若拼死一戰,一則還了劉曜的恩情,二則就算身死當場,被劉聰知道了,憑劉聰往日對戰死手下的厚待行為,還能為家眷老小搏一個安穩的后半生。
他們搏命,王烈同樣也要搏命,手下就在不遠處,他怎么能甘心被這些殘兵敗將殺死。
此刻,遠處的王導一見劉曜數個回合間就被王烈刺死,臉色微變,這時他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那個被他蠱惑沖鋒的中軍都尉在他眼里也已經是一個死人。
至于劉曜手下的反撲在他看來更不值得一提,
王導悄悄對身邊幾個親衛吩咐幾句,下一刻已經消失在亂軍之中。
王導到底還是沒有犧牲的決心,他也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里。
忙于廝殺的王烈此刻并沒有注意到這些,整個戰場已經亂成一團。
王烈身邊的敵人就跟瘋了一般,一個被他刺死,另一個就會繼續猛撲上來,全無以前戰斗中那種主將一死,手下四散而逃的場景。
王烈此刻渾身傷痛,每揮出一槍,肋下傷口都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他的每一槍也同樣會在對面的敵人身上,制造處一個更加恐怖的傷口。
幾十個匈奴漢國的騎士,轉瞬就被他刺死了七八人。
眼看就要沖出他們的包圍,卻聽得有人驚喜道:“王烈受傷了,王烈不行了,大家快上去活捉他,莫讓他跑了!”
王烈定睛一看,卻是一個中軍都尉領著數千人沖了過來,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彩。
王烈長嘯一聲,怒道:“哪個要跑?爾等當我軟弱可欺乎!”
王烈是那種驕傲到骨子里的性格,他可以接受唄劉曜這種英勇的戰士殺死,但絕對不會忍受死在一群無能卻只知道撿便宜的垃圾手里。
他縱馬提槍,向那中軍都尉和手下迎去。
那中軍都尉一愣,卻不驚反喜道:“沖,給我抓住他,抓住他我賞百金!”
王烈再不廢話,直接沖向了那都尉,兩人之間不過幾十步的距離,以黑龍的腳程轉眼殺到。
接王烈大槍連舞,身邊的中軍士兵根本阻攔不住這一人一騎,只能任他在戰陣中往來沖殺。
那都尉一見王烈如此兇猛,怒吼一聲一帶戰馬也迎了上來。
但還沒等舉起長刀,就覺得眼前一暗,接著王烈的大槍就狠狠刺進了他的胸膛。
好快的一槍!
王烈順勢將那中軍都尉的尸首挑起,任鮮血潑灑了自己一身,怒目圓睜看著四周面帶惶恐的敵軍,斷喝道:“哪個還想上來送死!”
這一刻,王烈已經忘卻了傷痛,只覺得一股快意沖胸口涌出。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一聲:“跑啊——”
敵人四散奔逃開去,這些人就和沒了頭的蒼蠅,但經過王烈這一人一騎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躲開很遠,反正只要沒有王烈這樣一個殺神的存在,跑向那里都沒有問題。
王烈將那中軍都尉的尸首甩下,此刻一股疲倦涌上了他的身體,他用大槍的槍鋒抵住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冷漠的注視著四周的敵人。
這一刻,身心俱疲,但只要大槍在手,他就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