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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有女秦虹性更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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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侃為應對和王烈的盟約,選派手下將領去襄助狂瀾軍訓練水軍,但又舍不得將手下大將派去,最后思來想去,選中了王真。
    王真本是流民叛亂時首領杜弢手下的大將,因為陶侃將他老母從老家接來,又因與杜弢政見不和,最后被迫歸順了陶侃,但并不為陶侃信任,這次陶侃準備把他當包袱甩給王烈。
    但陶侃又怕他真死心塌地為王烈辦事,心下卻已經有了計較,準備想辦法鉗制住他。
    否則白白將王真這樣一員猛將送給王烈,陶侃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舒服。
    那邊堂下眾將一聽陶侃要叫王真來,十有七八都露出不屑的臉色,可見王真在陶侃麾下人緣之差。
    很快,一個身高九尺,身材略顯瘦削,但渾身都鼓著肌肉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男子相貌并不英俊,甚至頗有幾分兇惡,尤其是那張棕紅的臉上一雙劍眉倒豎,眼睛圓睜,虬髯似鋼針一般,整個人就好似神話里的夜叉一般,但就這番相貌,就十分之不討喜。
    這也是陶侃不太喜歡王真的原因之一,相貌上就和大晉的審美標準差距太遠。
    按理說,實陶侃本身就是一副山野土著的相貌,因為陶侃父親只是小吏,所以也沒什么可能取到大戶女子,母親是個土著,生出陶侃后,也是皮膚黝黑,額頭高聳,典型土著相貌。
    為了這副相貌,在官場上陶侃沒少受同僚譏笑。甚至被四處打壓,得不到重用。
    但所謂自傲和自卑是孿生兄弟,這樣的環境,一方面讓陶侃變得極其敏感自傲。但同時也對自己的相貌頗有幾分自卑,所以陶侃選擇手下,素重相貌,對劉佑那樣相貌堂堂的人會不自覺的高看一眼。
    也許,在陶侃的潛意識里,能被一群相貌堂堂的人恭謹,會讓他更有滿足之心。
    當年同僚因為相貌辱他,如今他就要管轄一些相貌堂堂之輩,這種想法就非外人可以明白了。
    此刻,一見王真大步走來。陶侃臉上笑意不變。內心伸出卻涌起一股厭煩。也不說話。
    王真一見陶侃,卻不敢失禮,拱手道:“明公召見末將。有何吩咐。”
    說完,就要躬身行禮。
    王真雖愛頂撞陶侃,但在這些小節上卻有十分注意。
    陶侃卻立刻上前一步扶住王真道:“將軍甲胄在身,不必多禮。”
    王真猶豫了下,認真道:“末將只是行禮,并不曾跪拜,主公誤會了……”
    此話一出,一旁的眾將頓時面色一變,都暗道王真愚笨,如此不會說話。這樣豈不是在撫陶侃的面子。
    一旁的劉佑更是斷喝道:“你個無禮的莽夫,主公好意扶你,你卻還如此說話,莫非覺得主公是小題大做么!”
    陶侃聽了,也是心下一冷,但卻一擺手笑道:“誒,劉將軍勿急,此等小事不必計較,王將軍這也是真性情。”
    王真卻是面色不變,冷眼看了面目冰冷的諸將,依舊拱手站在那里,有若石雕一般。
    陶侃點點頭,然后一揮手,示意王真坐下。
    王真整理下甲胄,這才一屁股坐在了胡床上,雙手扶住膝蓋,挺胸昂頭,似乎絲毫不受開始那件事情的影響。
    陶侃見他坐定,笑瞇瞇道:“王將軍最近在忙什么?”
    王真一聽,腰板拔得更直,再次向陶侃一拱手道:“明君,末將正在練兵,最近末將得到了幾條來自幽州狂瀾軍的練軍之法,覺得其中有些東西甚為精妙,故而在我麾下人馬之中操練,我剛剛也正是在練軍場上,不知道明君召末將前來何事?”
    那邊劉佑卻冷笑一聲道:“得自狂瀾軍的練兵之法?那王烈擅改祖宗之法,拔擢一些賤籍之奴為將,已經是壞了規矩,難道王將軍也要學他?再說將軍手下不過是群輜重雜兵,就算練好了,難道還能替主公攻城掠地不成,哈哈。”
    劉佑此話一出,眾將都跟著哄笑起來,王真的臉色卻越來越黑,若論身份,他也是流民賤籍,劉佑這等于是指著鼻子罵他一樣了。
    陶侃一聽,卻連忙打岔道:“王將軍真是以公務為重,侃欽佩。但王將軍自從我而來,也是功勞甚多,但奈何我這里兵微將寡,難成氣候,一直耽誤了將軍啊。”
    王真一聽,心下更寒,劉佑這般辱他,陶侃卻視而不見,他性子耿直不假,但并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白癡。
    自從跟了陶侃,陶侃為人在面子上作的絲毫不差,甚至可以說是盡善盡美,根本不給別人留下一點口舌。
    他初歸附陶侃,陶侃直接升任他為四品的揚武將軍,而且當時就撥給了他兩軍人馬。
    那時候陶侃手下一共不過是兩萬余人,這份賞識也曾讓王真心有戚戚然。
    但隨著陶侃的勢力越來越大,追隨者越來越多,手下兵馬也越來越多,王真的職位和手下的兵馬就如被釘死的釘子一樣,一動不動。
    而且管轄的范圍也從前鋒部隊,變成了后軍,最后甚至成為了輜重營的頭目。
    當然,王真并不在乎這些,就像當年他追隨杜弢起義的初衷,也是那么與眾不同。
    也和其他很多土豪不一樣,王真真的不是為了獲取什么更多的權益,而完全是因為自己一族平日多受當地大晉官吏欺壓,又覺得那時候的杜弢是個真心為民的好漢,這才隨了他,甚至在杜弢聲威最隆的那幾年,除了將妻兒帶在身邊,王真反而將其余家眷都留在深山的寨子里,而不像某些人那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直到后來杜弢思想轉變。逐漸開始迷戀權勢,不聽他們這些老部下的忠言,加上陶侃將他老母請到了荊州,王真無奈下這才投降了陶侃。
    就算這樣。他也不曾親手去攻打曾經和自己并肩作戰的兄弟,甚至和陶侃聲明,自己只求將來能上陣斬殺胡人,卻不想再與漢家同袍為敵。
    但也正因為如此,陶侃才一直對他心有懷疑,認為他是被迫屈從自己,卻不肯為自己出力,不但不好掌控,將來更有可能重新反叛,因此也對陶侃愈發的提防起來。
    王真也多少感覺到了陶侃的不信任。但陶侃始終在表面上對讓彬彬有禮。敬重有加。王真又不是那種為了這等猜忌,就舍棄臉面再次背叛的性格,也就一直這樣屈從下來。
    今日。聽陶侃說什么“耽誤了自己”這樣虛偽客套的話來,心里微微一動,更升起幾分懷疑。
    但王真雖相貌粗豪,內心卻很細密,臉色卻什么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拱手道:“明君對真恩情甚重,何來耽誤之說?有何吩咐您盡管說,末將能做到的一定去做。”
    陶侃一聽,笑瞇瞇道:“我與王明揚結盟后,答應派出大將助其訓練水軍。我陶士行也是言而有信之輩,既然答應了他,我當然要盡心去辦,而且要做到最好!可我手下之將并無一人有將軍這般本事,所以想勞煩將軍去王明揚哪里為水軍將領,敢問將軍意下如何?”
    說完,手指下意識的在幾案上輕點著,這是陶侃內心正在激烈活動的表現。
    王真聽了,心下掀起波瀾,他又怎么不明白今日陶侃這樣問自己,并不是要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分明是借機試探他,他若不答應,陶侃可能表面不會說什么,但日后肯定會對他更有懷疑。
    因此,猶豫片刻后,王真看向陶侃,正色道:“明君之命,真不敢不從,只是敢問明君,真之家小可能隨行?”
    陶侃猶豫了下道:“這個,理應是跟隨將軍去的,但這一路行去,山高水長,恐將軍家小體力不支啊……”
    王真面色一黯,瞬間也就明白了陶侃的意思,這是要拿他家小當人質在荊湘,自己若再強求,陶侃就算不當時翻臉,也能隨后就將自己家眷請去府內“做客”。
    許是見王真情緒有些低落,陶侃也不想太過逼他,因此又道:“這樣,將軍出門在外,也需要人照應,你的的妻子可以與將軍同行,但將軍老母已過六旬、幼子也才稚齡,恐實在難以經受這旅途顛簸,我怕他們半路出些什么問題,將軍悔之晚矣,也就留下來,我代將軍照看吧;將軍但請放心,我定拿他們當自己的親人一般!”
    王真聽陶侃這般說,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拱手道:“末將遵命,卻不知明君要我何時出發?”
    陶侃道:“越快越好,這樣你今夜回去就和家人說明,明日就可出發,這是出城的令牌,你麾下將士就不必帶走了,不過你可以帶上五十名親衛前去,畢竟將軍代表的是我陶侃,也不能墜了威風不是,諸位覺得如何!”
    眾將聞言,在劉佑的帶領下,齊聲道:“主公寬厚,替部下著想。”
    王真一見,知道木已成舟,不是自己能反對的,心下卻更對那些拍陶侃馬屁的同僚不忿,也不去看他們或得意、或譏諷、或嘲笑的面孔,只是對陶侃點點頭,再次拱手后,告辭而出。
    看王真離開后,陶侃的笑容才慢慢收起,看向堂下眾將。
    眾人不知道陶侃是何心思,都不敢說話,那邊劉佑忽然道:“主公,王真有反心,你不該就這樣放他去!”
    陶侃聽了,一擺手笑道:“誒,德祖要以忠厚之心待人,王真他也是舍不得家小而已,出門在外,豈有不擔心家小的道理,我也一定會悉心幫他照看家眷,你們就不必多言;不過,今日王真心中卻對我多少有些怨氣,這個我是可以理解的。”
    劉佑卻忙道:“主公仁德,自然從好的方面想他,但就算他未必有反心,不臣之心卻總是有的,否則怎會想帶家小前去王烈哪里?分明是想一去不復返,甚至出賣主公利益。請主公三思,至少要派人監視一二,以免他狗急跳墻。”
    眾將也都道:“劉將軍所言極是,主公不可掉以輕心。”
    陶侃一聽。眉頭微皺,沉吟片刻道:“罷了,你們也都是好意,我不能不納忠言,劉將軍你看著去安排吧,但不可打攪了他家小生活。”
    劉佑拱手道:“主公英明!”
    陶侃笑了笑,并不繼續這個話題,心中暗道:“既然王烈如此催促我幫他訓練水軍,當時準備在江左大展手腳,他如此動作。建康那邊之人應該不會置若罔聞。這樣也好。先讓他們斗上一斗,也省得那家伙總惦記提防我。今日我之地位看似輝煌,可多少人等著算計我。要么就是想拿我當棋子去用,我偏不能如他們所愿,我一介寒門,未必就不能在他們頭上點一把火。”
    陶侃這般氣度,在某一刻竟然與王烈如此相似,只是兩人所選擇的道路有些不同,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兩人之間也注定會有一場龍爭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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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陶侃心意已決,處理好王真的事情,陶侃就去布置手下練軍的事宜。陶侃這點也和王烈一般,認為兵精勝過數量。
    在軍隊擴充至十萬后,就并沒有再急于擴大,而是不斷抓緊訓練,當然他對王烈練軍的方法也多有耳聞,但時代的局限性和思想的不同卻很難讓他認同王烈那種官兵一體的思想,至少在陶侃的軍中,就算陶侃刻意的制造寬厚待下的局面,大多數時候他也更愿意用人唯親。
    這邊,王真帶著親衛離開陶侃府邸,也沒有心情再去軍營,索性讓手下親衛去通知軍營內候著的士兵解散,這邊帶著十幾人回到家中。
    到了自己的府邸,已經是過午十分,吩咐手下去吃飯,自己一人走進內院,卻依舊是一臉愁容。
    一進屋,夫人秦氏就迎了上來。
    秦氏一眼就看見王真有些陰郁的臉色,卻并沒有立刻相問,而是溫柔幫他解下披風,幫他除去鎧甲,將他讓至桌邊。
    其實,這些伺候他的活計本來應該由家中的婢女進行,就算是在軍營里,也由親衛伺候即可。
    但王真從來不用這些親兵或者婢女伺候,因為他和秦氏感情極好,秦氏主動要求每日必須親自服侍王真,王真對秦氏也更憐惜有加。
    也正因為如此,陶侃才更對王真有提防之心,以為他是心中有鬼,怕自己監管,才不肯用自己派發的親衛,甚至不肯用買來的婢女。
    卻哪想到是這種溫馨的理由,事實真相若被陶侃得知,恐怕他也不肯相信就是了。
    當年跟隨王真一起投靠偷看的兵馬,早已經被陶侃打散,王真現在手下的親衛只有四五十人是跟隨他從山里一起出來的土著。
    但為了不讓陶侃忌諱自己,王真也很少與這些土著相聚,府宅中也只安排了十幾人保護家小而已。
    因此,王真在府內也沒有什么顧忌的,除去鎧甲后,王真就直接坐在了地板上,秦氏那邊已經奉上溫好的酒水。
    王真端起酒杯,看著秦氏,眉目中卻是一副惆悵模樣。
    這時,那邊王真剛剛三歲的幼子王麟被婢女從外邊帶來,小家伙一見父親就高興的蹣跚著撲了上來,口中大叫爹爹。
    王真一把抱起王麟,親了一口,小家伙更加高興,小手不斷在自己父親身上亂摸。
    王真溫柔的抱著自己的兒子,一見他這副乖巧模樣,一想到明日就要與他分別,今后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臉上就愁意更濃,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秦氏與他結婚近十年,十分了解自己夫君的脾氣,剛剛不說是因為王真的情緒似乎還很緊張,這時見他已經恢復了平靜,這才叫婢女將王麟帶去后堂,然后喝退所有的下人,又親自去院落里看了,確定無人在左右。
    然后才返回,溫柔的為王真斟滿酒杯,又給自己也斟上一杯,溫聲道:“夫君,不管你在外邊遇到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回家后能告訴給我聽,我秦虹雖是女流之輩,但也自有習武學文,如今雖在家相夫教子,自信還能幫助夫君解憂;可夫君若什么事都不肯對我講,還瞞著我,豈不是拿我當外人一般?”
    王真一聽,眼中柔情閃過,輕輕攬過秦氏的肩膀,溫聲道:“阿虹,陶使君要派我去武功侯王烈那邊任水軍大將,并且只準你和我同去,而麟兒和母親都要留在長沙,這等于是要把他們當做人質一般,而我現在又不能說不,否則他表面就算不會說什么,日后他也肯定會心有芥蒂,如今眼看要與麟兒和老母分離,我才如此心傷,是夫君無能啊!”
    秦氏一聽,卻是坐直身子道:“那他要求夫君何日啟程?我這就去準備下,如果可能我帶麟兒和二老先離開,夫君也也莫要貪戀這個位置,我們一起找機會返回回山里,過那平淡日子。”
    王真喟嘆一聲道:“他要求我盡快啟程,而且就是明日,我們又怎么有機會偷走?現在我們家附近肯定已經有人監視,若走出去,我豈不是違抗軍令,擅自出逃?”
    秦氏一聽,粉臉一寒:“陶士行啊陶士行,人人都當他是謙謙君子,卻不知他是狼心狗肺之輩,竟然如此算計對他一片忠心的部下,如此作為豈不是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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