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月1日起,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開始播放戈文的《明朝那些事兒》。
這新奇、幽默的明史故事和廣播節目里的評書有些類似,但又比評書更加的詼諧有趣,并且所講的都是歷史上的真實故事。
我們可以這樣說,聽評書僅僅是一種娛樂,可是聽《明朝的那些事兒》卻可以學到知識,學到歷史。
很快的,《明朝的那些事兒》便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關于《明朝的那些事兒》的討論和評價層出不窮,很快成為全社會的一個熱點話題。上個月末還在老百姓口中喋喋不休的鐵娘子摔跤事件此時已經被大伙拋到了腦后,大家現在見面聊的就是明朝的那些事那些人。
各種報紙雜志、各種廣播電臺但凡刊登或者是評論了《明朝的那些事兒》這部作品,都是銷量大漲。
于是越來越多的報紙和電臺開始介入到這場全民熱議的狂歡之中。蹭熱度,蹭話題,煽風點火的手段層出不窮。
終于在1985年1月19日這一天,當老百姓們打開《人民日報》,了解中國的政策,看看國家今天又發生了那些大事的時候――
在第八版的文藝天地中,一個署名為某某某的評論界大咖刊登了一篇評論戈文《明朝的那些事兒》的正面文章。
這種對戈文,對《明朝的那些事兒》的熱度終于達到了頂峰。
連中國最大的報紙,全國第一報都無法忽視社會上的這股熱潮了!
可以想象,隨著廣播的繼續播出,針對這本書的評論決不會是一個第八版的評論文章就能概括的。一定會有更多的文章在更重要的版面上刊登。
此時,一個群體終于有些沉不住氣。
面對社會上的這股子熱潮,一個群體開始發出聲音。
這個群體正是史學界。
早在戈文在《大國崛起》的訪談中透漏了自己新作的信息后,關于戈文這部新作品的討論就從未斷過,很多報紙上有一些史學界的專家借勢發表關于朱元璋的文章。
鑒于戈文在文化圈里的地位以及以往的輝煌事跡,文藝圈、文化屆有很多人對他的新作保持著關注。
當知道他的新作和歷史有關,史學界的各位專家學者們也是來了興趣。
說實話,史學界對于戈文的印象不錯。他的《道士塔》和《莫高窟》極具史學價值和文化之美,所以當戈文說自己的這種散文是文化散文時,史學界也是大感認同,并嘗試寫這種散文。
在中國刨去個體,如果說那個群體理論上最擅長文化散文歷史散文,那自然是這幫史學界的大咖們了。
可是真正當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方播出了《明朝的那些事兒》,整個史學界開始分裂了。
所有人都為戈文的這部作品所震驚。
這是怎樣的一部作品?
一些年輕的史學學者們對此耳目一新,原來歷史還可以這樣寫!
他們認為戈文的這部《明朝的那些事兒》會給當代史學界開辟了一條新的思路,是一種新的創新。
但是那些年齡比較大,常年埋首于故紙堆和考古文物之間,研究探究的老先生們卻是嘩然不已。
如果戈文的這部作品只是一本通俗歷史演義,就像是《三國演義》、《隋唐演義》那樣,戈文這本書里的代入感思路,帶入懸念的寫作技巧,以及平白卻詼諧的文筆都是極妙的,極有意思的。
可是隨著廣播的一天天播出,史學界的老先生們赫然發現,這《明朝的那些事兒》里所寫到的所有人物、所有故事,竟然都是和史實分毫不差,都能從古籍中找到出處。
這就是一部真實的歷史!
和史學界從事的研究沒有什么不同。
拋掉文筆,拋掉寫作技巧,小說中得出的結論也就是他們平常研究后所寫的科考論文一般。
唯一的不同就是戈文寫的更風趣,更通俗化,更油一些。
唯一的不同就是這本《明朝的那些事兒》的學術價值很少而已。
猜測中的《三國演義》竟然變成了《三國志》!
史學界的老先生們一輩子堅守貧困,一輩子都是嚴謹治學,將自己的工作看的極為神圣,他們見不得戈文這種輕浮的文字,以及書里那種邏輯上的小錯誤。
老先生們當然對現在社會上出現的歷史熱潮感到欣慰,但是戈文這種濫竽充數的做法,卻是不可饒恕的。
這會帶壞了史學研究的風氣。
歷史的研究是認真的嚴謹的,哪里能像《明朝的那些事兒》那樣恣意妄隨。
現在連《人民日報》都開始刊登相關文章,如果不在矯正視聽的話,一旦給《明朝的那些事兒》定了性,那史學界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出來了?豈不是亂了套了!
必須將自己的觀念告訴給大眾,不能讓戈文這樣肆意下去!
于是報紙上關于《明朝的那些事兒》的討論除了讀者來信、讀者書評之外,除了那些年輕的歷史學者和大學生們為戈文喝彩外,一些史學界聲名赫赫的老先生們也開始撰文表達自己的意見。
如果說史學界的年輕一輩大多對《明朝的那些事兒》持肯定和贊揚態度外,這些老先生老專家們的評論則褒貶不一,態度各異,大多卻是批評。
“《明朝的那些事兒》只是用作者獨具特色的語言將明朝的歷史陳述了一遍,雖然有一些分析和推理,但是基本上以人物為中心陳述史實。對于理解明朝歷史很多重要的內容書中并沒有提及,比如明朝耕地的變化、糧食作物種類的增加、人口的增加、氣候的變化等等……”
――素有中國唐朝歷史研究第一人的李老先生在《光明日報》上發了評論文章,毫不客氣的認為戈文的對于明史的理解還差的很遠。
而史學界地位和李老先生并列,中國最著名的宋史研究專家,中國社科院榮譽院士王老先生則在電視臺的采訪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提到了這樣一件事――
去年《萬歷十五年》剛在美國出版時,聽說很是紅過一陣子,當時的社科院的院長就找到我說:“你看,黃仁宇在美國寫了一本《萬歷十五年》,寫得很不錯,你們也可以寫寫像這樣的書。”我當時就不高興了的駁斥他說:“你怎么不叫研究物理的那幫人寫幾本一般人能看懂的書。”
讓一群研究歷史的專家去寫一本大眾讀物,寫一本書去娛樂讀者,這是在對學術的褻瀆!
王老先生的這段話的潛在含義就是――像《萬歷十五年》這種大眾讀物都根本不配和學術著作相提并論!至于戈文的《明朝的那些事兒》更是如此!
除了這兩位老先生外,同樣身為中國社科院的院士,中央人民大學的歷史學老教授李大光老先生也給《人民日報》遞了一篇評論。像李老先生這樣大家的文章,是多少報社夢寐以求的,所以《人民日報》在第三天就刊登了這篇名叫《痞子論》的文章。
李大光老先生在文章中這樣寫道――
當今學術界的很多年輕人都開始浮躁起來,到處都是加快腳步,開歷史的快車,這對于歷史的研究是有問題的,是需要堅決抵制的!
……
現在對于明朝歷史討論火熱的現象是怎么產生的?
《明朝的那些事兒》為什么會造成如此大的社會熱潮,其實質是什么?
我覺得就四個字:“痞說歷史”。
將原本嚴肅枯燥的歷史,用痞子的語言述說,再加入強烈的個人感情,迎合最通俗的心態,讓具備小學文化程度認識3000個常用漢字的人都可以聽得歡心跳躍。這就是《明朝那些事兒》“火”的實質。
所以,我那個小學生的外孫女的讀后感就是最純潔最真實最不造作最直白的評論,我外孫女說“戈文哥哥的文章真好玩,真逗。”
是的,真逗,僅此而已。
好好的歷史,為什么非要痞著說不可?
學術著作本身就是要嚴謹性,要客觀,要站得住腳,這才是學術研究的態度!
痞說算怎么一回事?又不是相聲!
現在竟然有這么多人說《明朝的那些事兒》寫的好,給史學界一個創新的方向?
如果每個年輕的學者都模仿這種思路,誰還去沉下心來認認真真的搞實實在在的研究工作?都去耍嘴皮子嗎?
現在的這種風潮實在是不靠譜,很不嚴肅,很主觀。會對史學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戈文所說的歷史可以寫的很活潑,這話我認同,但是如果僅僅是為了有趣而有趣,就是創作態度有問題了!
從《明朝的那些事兒》,我們到底能學到什么?到底闡述了什么新的論斷?
有嗎?
從史書里拉來幾種材料進行主觀臆斷,那不是治史的態度,如果那樣,人人皆可稱歷史學家。
……
最關鍵的問題,一個非史學專業的作家寫了一本莫名其妙的通俗讀本竟然被評價為改變史學界的一本書,這樣的上綱上線,竟然是一些年輕的史學學者所說的,你們不臉紅嗎?
一個把明史翻譯成長篇歷史相聲的茶余飯后之作,偏要奉為治史的典范之作,你們問過作者了嗎?人家同意不同意?
老百姓有權利在茶余飯后聽聽歷史故事圖個樂。
但是,不能把這樣的作品上綱上線,更不能無休止地一味去迎合老百姓,那樣的話,歷史成了什么?
心思如此浮躁,還搞什么史學研究!
長此以往,史將不史。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