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女孩都走后，只剩樊菲和坐在后桌的江何。
    季茨林拿起樊菲的同學錄，大概看一眼，而后轉身問江何：“你的呢？”
    江何有點蒙圈，眼睛來回眨：“什么我的？”
    “噢。”季茨林仿佛明白了什么，意味不明地說，“來打醬油的。”
    “……”
    江何沒理他。
    季茨林又不甘心地問一句：“我們這友誼，一張同學錄也不配？”
    江何抬頭，好笑道：“我們什么友誼？”
    季茨林噎住，好生思考。
    樊菲瞧著兩人，頓時產生了捉弄季茨林的念頭。
    “她不是你昔日的紅玫瑰嗎？哪門子的友誼啊？”樊菲說。
    季茨林面對她的調侃，沒任何反應，慢條理斯地冷哼一聲：“革命，友誼。”
    ……神他媽革命……友誼……
    “革命個卵啊……”樊菲笑到肚子痛，“虧你說的出來這種話！”
    季茨林一臉認真：“怎么不能？”
    “聽著怪別扭。”江何說。
    樊菲缺心眼地繼續說：“說真的，你倆不打算把革命友誼升華一下？”
    季茨林用余光睕了一眼江何，手中筆尖停頓在同學錄上。
    江何也沒吱聲。
    見兩個人也沒反應，樊菲嘆息道：“那可惜了，你倆怪配的。”
    江何笑：“哪配？配鑰匙么？配幾把？”
    樊菲沒聽出言外之意，倒是耿直說：“蛇鼠一窩，豬狗不如。”
    “……”深井冰啊。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誰也不打算挑起別的話題，都以為對方會發覺這種怪異的氛圍。
    靜默好久。
    江何受不了這奇怪的氣氛，便開起玩笑：“季茨林，等你十年后再和我表白，我興許還能同意～”
    有了開場白的人，接下來的相處變得融洽。
    “誒，你這不吊人胃口嗎？”樊菲說，“十年后人家能遇不到比你好的？是吧？老季？”
    江何笑著點頭，圓她的話。
    “沒辦法，萬一我十年后長得比現在漂亮還有錢呢～”她說，“年少不知富婆好啊！”
    季茨林眼皮懶懶抬起，視線與江何平齊，倨傲地憋出一句：“江何，你真以為有電視劇里那種，動不動就等好幾年的人？”
    “你當我是傻逼，還是你傻逼？搞不清楚自我定位？”季茨林眸光一沉，看似嚴肅卻又不大正經，“還是說——”
    “你以為我是個深情又執著的人？”
    話里話外，像是在說：“你以為你是誰？我缺你不可？你算老幾？”
    江何眼皮一跳，沒接話。
    內心被戳中。
    ……
    有啊。
    怎么沒有。
    我不就是個鮮活的例子么？
    -
    江何和樊菲前腳回到教室，林瑟瑟后腳就到教室講臺前。
    大家一看是班主任，安靜下來，乖乖就坐在課桌上。
    林瑟瑟站在講臺上，盯著所有人好一會，方才說話。
    “終于要高考了，想必大家都挺高興吧？我天天說快要高考了，這次可不是快要高考了，是真來了。”
    大家紛紛抬起頭。
    “后天要帶什么東西，你們都知道吧？我在說一遍啊，后天要帶準考證。準考證我替你們保存，等到考場我再發給你們。”，她說，“每個人要記得帶身份證，這個是高考最重要的東西，你別到了考場跟我說，哎呀老師我忘記帶身份證了，報身份證數字可不可以？我二話不說給你腿打斷！身份證身份證身份證！重要的事說三遍！”
    “還有，文具只能帶2b鉛筆，黑色05m中性筆，直尺、圓規、三角板、橡皮。你可別給我帶什么修正帶膠卷啊！平時我就跟你們說了高考不讓用這些玩意。還有我們班有些同學哈，字丑就算了還小得很，寫的那叫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后天可不能這么干了，好好寫規范寫才能掃描出來，寫錯了就劃一筆，別在答題卡上抹的烏漆麻黑，這都是你們能干出來的事昂！”
    說完底下一片哄笑。
    “正事都說完了，那我們該說說這三年在老師眼里你們是什么樣子了。”林瑟瑟挽了挽袖子，手插著腰，碎步來回走。
    “記得高一你們坐在教室里，一個個多乖多稚嫩。男生都是寸頭，只有秦川澤是個大背頭，成了我們班的門面擔當，別班的女孩都來看他，不得不說啊，留了大背頭就是顯得人精神。”
    “還有我們班的姑娘們，三年里都漂亮了許多，女大十八變。你看江黎書高一跟個假小子似的整個平頭，現在長發也很有魅力啊！剛接手你們覺得這群孩子乖巧聽話，事實證明人不可貌相，你們這三年造的，搞得我夠嗆啊。”
    “老師這三年對你們狠，沒少給你們臉色看，也慶幸你們都沒討厭我哈！不狠一點，哪能壓得住你們，三年里你們也沒讓我失望，各方面都是非常優秀，很讓我長臉。”林瑟瑟說著，“我有一句話老師很喜歡，喜歡都是雙向奔赴的。我覺得很對，我和你們都是雙向的，你們用成績回報我，我撐起你們的三年。謝謝你們讓我成為全校最年輕的尖子班主任，帶過你們，我感到榮幸無比。”
    話音未落，臺下的同學濕了眼角，安靜之中凸顯出幾聲鼻音啜吸。
    林瑟瑟毫不吝嗇地對大家微笑。
    “歷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你們啊！要知道晚上九十點鐘的夜幕的確黑的可怕，但六七百分的成績也著實讓人耀眼。感到迷茫無助的時候，只需要告訴自己，努力往往沒有錯。”
    說著，放學鈴聲突然響起。
    林瑟瑟也停下演講。
    “不多說了，放學了，大家收拾好東西回家吧！老師祝你們高考順利！前程似錦！”
    林瑟瑟收拾著講臺桌上的粉筆，把講臺桌上的東西擺放整齊，隨后雙手撐在桌邊，靜等大家離開。
    這一刻不同往常。
    大家收拾的很慢，有些人已經嚎啕不止。
    教室外的走廊，也安靜地不像話。
    以往放學鈴聲敲響，走廊擠滿了人，人聲鼎沸。
    這一次，沒有。
    大家仿佛有了默契。
    看著大家一動不動，林瑟瑟先起了頭，拎起包包挎在肩上，往外走：“你們慢慢磨嘰，我回家談戀愛去了！”
    煽情的氣氛被她挑破。
    江何收拾好東西，拿上書包起身。
    路過講臺愣了下。
    黑板上各式各樣的字體，也是各式各樣的人生。
    樊菲跟著她一起。
    出教室時，淚流滿面。
    不知是幾樓的同學唱起了歌，音量隨之增大，大家都趴在圍欄邊，跟著唱。
    “后來
    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消失在人海
    后來
    終于在眼淚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永遠都不會再重來
    ——再見！！”
    歌聲結束，江何的青春也著陸了。
    大家都在往樓下扔書本，只是沒有像電影橋段演的那般，碎紙紛飛，試卷隨風飄揚，疊起的紙飛機也不會在空中飛起來。
    只有書本垂直墜下地面，隨后傳來“砰”的一聲，青春著陸。
    像是誰在心里開了一槍。
    頃刻間的歡呼吶喊，廣播里的音樂不再枯燥乏味。
    意外地播起了五月天的《如煙》。
    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也體驗了一把盛世奇觀。
    所有人都在樓道走廊歡呼。
    季茨林不知何時走到江何班級門口，教室里早已空無一人。他進去看了看黑板，一眼望到江何的名字。
    黑板最左邊，六個大字。
    ——江河，得償所愿。
    江何以前的字很丑，歪歪扭扭不成形。后來大學里實在太閑，她才樂意練了四年草書連筆字。
    也算是成功逆襲，練了一手好字，連老師都夸贊。
    穿越回高中，改變了以前許多的壞毛病，字體變的清秀美觀，被林瑟瑟表揚了很多次。
    季茨林拿起粉筆，稍踮起腳尖。
    在黑板最上方寫下自己的名字。
    黑板上方空間很大，沒有幾個人寫在上面。
    隨后又緊挨著自己名字下方，寫下江何的名字。
    “——季茨林
    ——江何”
    名字寫的不大，卻格外顯眼。
    他從書包里拿出相機，往窗邊的方向掃視一圈，在確定沒人看向這邊后，背對黑板兩人姓名處，自拍了一張照片。
    ……
    離校時走到樓梯口，頭頂擴音喇叭里還在播著音樂。
    五月天在歌里唱。
    “七歲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蟬，以為能抓住夏天。”
    季茨林莫名地想到江何，其實有很多話想和她說。
    畢業這天，有不少女孩鼓起勇氣和他告白。
    他心里搞不明白，那么多女生都能喜歡他，為什么就她不能？
    那些女生把他吹捧的比天還高，季茨林卻一句也聽不進去。
    他向來是為自己感到驕傲的，單是理科學霸男神這個銜頭就夠自大自滿了。
    可他心里一直記得，江何對他說的句句狠話。
    還有那天嫌惡的表情。
    最柔軟的地方，被戳的稀爛。僅有的傲氣，也磨平的一絲不剩。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甚至是他自嘲著問她，她也默認等同。
    在她眼里，他就是那么差勁。
    他永遠。
    比不上未來那個叫李巾凡的男人。
    ……
    “江何。我不想抓蟬。”季茨林腳步滯在原地，眼神盯著一處放空，自言自語著。
    “只想讓你把我抓進你的青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