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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虎落平陽

    “福祿被人動了手腳,別管我,看路!”
    我死死按住心口,飛快觀察周遭的動靜,但用力太猛,眉心處不自覺的泛起了絲絲青氣。
    望字訣施展到極致下,我很快就發(fā)覺后面有一絲隱晦的氣息在靠近,距離千米以外。
    楊樹看得急了:“你別逞強,交給我!”
    “嗯,右拐,上高速!”
    師父這十幾年來對楊樹全軍事化的訓(xùn)練起到了作用,楊樹毫不遲疑的執(zhí)行著我的命令,車子像抽了羊癲瘋似的顛簸著沖上了高速公路。
    高速和老土道宛若兩個世界,我們這輛破五十鈴很快淹沒在來往的車流里。
    東寧這種口岸城市,即便在凌晨,高速上依舊車來車往,大燈把路照得亮如白晝。
    人是群居動物,在群體中總會有莫名的安全感,楊樹也是如此,車一多,他就放松下來。
    但他卻忘了,追我們的東西不是人。
    “油門踩到底,給老子快點!”
    “是!”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這邊速度剛提起來,前邊就有兩輛大掛車?yán)鹆藱M排。
    看架勢,是兩個貨運司機較勁,一輛想超,一輛不讓。
    平時遇上這情況,我肯定讓楊樹離遠點,畢竟跑長途的大掛車保險太全,真敢往死里撞。
    可今個沒人能攔老子的路!
    我揮手一指兩車中間那道縫:“穿過去!”
    “是!”
    楊樹重重按住喇叭,車子嗷嗷尖叫著,把那兩輛大掛甩到后邊吃灰。
    估計那兩輛大掛也是頭一次遇上我們這種不要命的皮卡,氣得喇叭按得山響。
    事實上我都沒想到,這輛破皮卡在報廢之前,還能有這么一回一路火花帶閃電的風(fēng)光。
    我指揮著楊樹在高速上不要命的狂飆,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戰(zhàn)場,鼓噪著,嚎叫著,帶著我那些兄弟向前猛沖,如猛虎下山,像群狼狩獵!
    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槍炮的轟鳴,狂暴的九五自動步槍和八八式狙擊步合奏出的重金屬旋律,震蕩著高原、雪山,也震蕩著我們的心,讓我們的血管高高鼓起,血液咆哮沸騰!
    然而,我的眼皮卻越來越沉,越來越重,離我的兄弟們,也越來越遠……
    “師哥,師哥你醒啦!”
    再次睜眼的時候,我正躺在自己的行軍床上,楊樹一邊嚼著炫邁一邊叫喚著,吐沫星子都崩到我臉上了,這也就罷了,炫邁還特么是那種最惡心的西瓜味的。
    “滾!”
    我抬手把他扒拉到一邊,就要坐起來,可腦袋沉得就像灌了鉛似的,又倒了回去。
    此時,一個溫軟卻又堅決的女聲響起:“高壓一百七十五,低壓一百一,必須降壓。”
    “小楊林你給我好好躺著,你說說你,多大個人了,還是個當(dāng)了七年兵的男人,剛回來就不教好道,居然領(lǐng)著楊樹去飆車?”
    我一聽是關(guān)寧的動靜,頭更疼了。
    關(guān)寧是社區(qū)衛(wèi)生所的小護士,長得像個軟萌的折耳貓,生起氣來像生猛的東北虎。
    好在楊樹還有點分寸,跟她說是高速飆車,要是讓她知道我吐血了,肯定得逼著我上醫(yī)院!老子寧可吃屎也不想聞那股消毒水味,再說這傷,又不是他們治得了的。
    瞇著眼瞧了瞧窗外的天色,估摸著是早上七點多鐘,而且已經(jīng)回到店里,那些東西暫時是威脅不到我了,昨晚吃了個暗虧,不過傷勢倒也不至于就死,情況還在可控范圍內(nèi)。
    我這才有心情堆起笑臉,跟她打招呼:“哎呀,關(guān)娘娘,你咋來了呢?”
    關(guān)寧的瓜子臉都拉長了,杏眼圓睜,柳眉微揚:“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要上天?”
    “嘿嘿,哪能呢,就算我想,也沒那個雞翅膀不是。”
    “少打岔,人家問你呢,你不要命也就算了,干啥拉著楊樹去飆車?不把好孩子教壞,你不罷休是吧?還好楊樹沒事,不然我就給你點青霉素,藥死你得了。”
    她嘴上狠叨叨的,可拿酒精棉給我胳膊消毒的動作,卻輕柔的很。
    我青霉素過敏她是最清楚的,自然不可能給我點那玩意,可就算葡萄糖我也不想點。
    “哎哎,娘娘啊,咱打個商量,你給我開點藥得了,你瞧我這肌肉,哪像得病的人吶。有點小毛病,吃點藥也就過去了,你說吃啥我就吃啥,按時按頓,我向組織保證!”
    “少來,你的保證把我耳朵都磨出繭子了,糊弄你的女軍醫(yī)去吧!”
    估計這回她是真生氣了,使勁扎了我一針,動作像殺豬。
    “哎喲!疼!”
    “哼,知道疼了,那往后就少干缺德事兒,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帶壞楊樹,我保證讓你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看你還敢不敢亂來……”
    她這邊話到一半,我突然皺起了眉:“來人了,楊樹去看看。”
    楊樹剛轉(zhuǎn)過身,屋外就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屋門嘭的一下被人踢開。
    幾個身穿青灰色制服,頭戴大檐帽的訓(xùn)導(dǎo)隊員闖了進來,前面的兩人迅速上前,看住了楊樹和關(guān)寧,后邊一個三角眼的家伙背著手,一臉嚴(yán)肅的踱進門來。
    他揚著下巴環(huán)視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明知故問:“你們誰是楊林?”
    雖然這家伙一副趾高氣揚的德行,可我卻忍不住樂了!
    這真是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正愁怎么能避過關(guān)寧這一針呢,現(xiàn)成的臺階就送上門了。
    我甜甜的應(yīng)了一聲:“哎,我就是,有啥事么好基友。”
    三角眼顯然不喜歡搞基,頗為厭惡的皺了皺眉:“你就是楊林?老實點,跟我們走一趟!”
    “好嘞!”我喜笑顏開,迫不及待的把針拔了下來。
    甭管他們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只要能避過這一時,讓我給他們送錦旗都行,哪怕再加五百大元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況且訓(xùn)導(dǎo)隊離我的店就隔了一條街,溜達一圈,半個小時也就回來了。
    “等等,你們是什么人,找楊林干什么?”關(guān)寧自然不肯就這么放我走。
    三角眼斜了關(guān)寧一眼,卻沒說話。
    看守關(guān)寧的家伙冷哼著掏出工作證來,拎到關(guān)寧的面前,幾乎抵到她鼻尖上:“睜大眼珠子看清楚,我們訓(xùn)導(dǎo)大隊的,這位是我們曹組長!”
    所謂的曹組長就是三角眼,他見關(guān)寧被自己手下逼退了兩步,這才語帶譏諷的說:“楊林涉嫌一起兇殺案,現(xiàn)在他必須跟我們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還有什么問題嗎?”
    他這話一出,不光關(guān)寧,連我和楊樹也都是一愣。
    訓(xùn)導(dǎo)大隊?
    兇殺案?
    這樣的大帽子可不是隨便就能亂扣的,再加上他們對關(guān)寧的態(tài)度有點差,我不由得收起了笑臉,支撐著站起身:“兄弟,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回隊里就特么清楚了!”
    三角眼不耐煩的向手下丟了個眼神,那人就把手銬拽了出來。
    關(guān)寧頓時急了,上前一步攔在我和那人中間:“你們不能帶他走,他是我的病人!”
    與此同時,楊樹也一言不發(fā)的擋在了曹組長和另一個手下面前。
    曹組長的臉色變了:“他是兇案嫌疑犯,你們敢阻撓我們執(zhí)行公務(wù)?”
    不等曹組長再開口,他的手下突然一把推開關(guān)寧,合身朝我撲了過來。
    關(guān)寧一個小姑娘,哪架得住膀大腰圓的警察,身子一斜,撞向床頭柜。
    事發(fā)突然,我也沒想到那訓(xùn)導(dǎo)員竟然毫不留手。
    眼見關(guān)寧的頭朝著柜子的尖角撞去,我哪還顧得上其他,搶前一步向她抓去。
    孰料,我剛扯到她衣角,訓(xùn)導(dǎo)員隨后撲至。
    我本就受傷,離他又太近,根本來不及避讓,被他一下?lián)鋫€正著,抓著關(guān)寧的手也松了。
    一聲悶響,關(guān)寧撞在柜子上,頭頂上頓時血如泉涌!
    我也被那訓(xùn)導(dǎo)員壓倒在床上。
    楊樹見狀要過來解圍,卻被曹組長一把扯住,不由分說,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
    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楊樹卻并未還手,而是轉(zhuǎn)頭看向了我。
    我剛剛推開壓在我身上的那只狗熊,就對上了楊樹請戰(zhàn)的目光!
    師父曾經(jīng)教我們,人民子弟面對人民的曲解,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可現(xiàn)在怎么辦?
    如果說師弟被人教訓(xùn)我還能忍,那瞧見滿臉是血的關(guān)寧,我心頭的火就再也壓不住了。
    關(guān)寧六歲就跟我混,雖然沒看過她的光腚,但當(dāng)年一起玩過過家家,我當(dāng)?shù)?dāng)?shù)氖菋尅?br/>     尤其是我當(dāng)兵這幾年,她真是把我?guī)煾府?dāng)親爹一樣孝敬,逢年過節(jié)就不說了,熱時扇風(fēng)寒時加衣,那份親近簡直比真正的兒媳婦還親,替我彌補了不少無法侍奉膝前的遺憾,要是沒有她,我在部隊也不可能安得下心,這份情,我得領(lǐng)。
    可現(xiàn)在,當(dāng)著我的面,她居然讓人打得一臉血?
    獰笑再次在我臉上浮現(xiàn),他們居然敢讓老子的人見血!
    楊樹看到我熟悉的笑容,頓時心領(lǐng)神會,身子如拉緊的弩弓般繃了起來。
    但姓曹的還是有點眼力的,見我一笑,他唰的一下抽出了槍!
    九二式手槍那冷硬的槍口當(dāng)即頂在了楊樹的腦門上!
    “你們想拒捕?”
    我還沒表態(tài),關(guān)寧卻聲嘶力竭的大喊起來。
    而且每喊一句,聲調(diào)都更加尖銳。
    “誰敢動他!”
    “他是一級戰(zhàn)斗英雄!”
    “把你這身狗皮掛滿,也掛不下他的勛章!”
    曹組長愣住了,他手下愣住了,連那個剛被我缷掉膀子,疼得直冒冷汗的狗熊也愣住了。
    但緊接著,曹組長突然笑了起來:“蒙誰呢?就這逼樣的還一級戰(zhàn)斗英雄?有這份榮譽的,怎么說也該是個市人大代表,你瞅他這窩囊勁兒,能代表得了誰?”
    我汗顏,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的一身淘寶貨,輕嘆:“娘的,老子就不能虎落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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