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妙棉被她突然爆發(fā)的脾氣給嚇到了,微微瞪眼。
遲敏敏也意識到自己又沒控制住暴躁,輕吸了一口氣,朝她看去,“四姐姐,若你想將來能榮華富貴加身,同心悅之人長相廝守。如今,便只有我這里的一條路可以走。你真的要拒絕么?”
遲妙棉的臉上露出掙扎。
遲敏敏又看了看她,笑道,“姐姐也不用著急回答我。三日之內(nèi),我等著姐姐的消息。若是不然,那我可就……去尋戶部尚書家的楚大小姐了。”
遲妙棉眼眶一瞪!
遲敏敏又笑了一聲,扶著丫鬟的手,轉(zhuǎn)身離去。
沒有看見,身后,驚訝茫然的遲妙棉,慢慢露出一個(gè)嘲諷至極的笑。
低哼一聲,領(lǐng)著丫鬟從另一頭,步態(tài)悠悠地走了。
假山之后。
一道纖細(xì)瘦弱的身影慢慢走出。
伴隨著兩聲低而壓抑的咳嗽聲。
蕭墨白抬眼,看那分兩頭走出去的身影。
笑了笑。
側(cè)臉,朝身后的不遠(yuǎn)處徐徐道,“九小姐還準(zhǔn)備做壁上觀多久呢?”
身后福叔一驚,猛地回頭。
就見,一片花樹斑影之下,素衣少女,面勝夏花,如景中精魅,悄無聲息地走出光駁之外。
她抬眼往來。
碎金的光都被她一雙水眸中,冷冷的寒意,滌蕩開來。
福叔皺了皺眉——方才他一心觀察遲家那兩個(gè)女兒,竟然沒注意到,遲靜姝何時(shí)靠近過來的!
蕭墨白笑了笑,“多日不見,九小姐瞧著,清瘦了許多。”
遲靜姝拂開身旁垂落的花枝,彎了下唇,看向蕭墨白,“文王殿下倒是好興致,慣來會(huì)做這背后聽耳的小人行徑。”
福叔登時(shí)大怒,“放肆!膽敢……”
話沒說完,蕭墨白抬手,福叔到了嘴邊的呵斥生硬地卡住,眼神沉了沉,朝遲靜姝瞪了一眼,退回到蕭墨白身后去。
蕭墨白朝遲靜姝看去,含笑道,“小人行徑?這般說來,九小姐也不遑多讓了。這么于背后窺聽,也不比旁人多光明幾分不是?”
遲靜姝沒說話,她身后的翠蓮卻抬眼,朝蕭墨白看了一眼,臉色不善。
“這是我自家的府邸,走到哪兒且都是我的自由,犯不上受王爺多一句苛責(zé)。”
遲靜姝語氣里不掩譏諷,轉(zhuǎn)過身,朝另外一頭走去,“王爺若是喜歡做梁上君,就請自便吧。告退。”
可剛走出兩步。
身后突然枝影晃動(dòng)。
翠蓮猛地呵斥一聲,“你干什么!”
隨后就被卡住了嗓子一般,劇烈地嗆了一聲。
遲靜姝猛地回頭,就見翠蓮被福叔一個(gè)手刀劈在脖子上,竟然沒有暈,反而拼了命地揪住了福叔的衣服!
她猛地上前,“松手!休要傷人!”
福叔卻不理她,眼神一狠,抬手又要朝翠蓮打去。
遲靜姝心頭一沉,抬手就要攔。
卻被人從另外一頭抓住了胳膊,一個(gè)拉扯,便朝那邊摔去!
“咯嗒!”
路邊的小石子被她踉蹌的腳步踢滾了幾圈。
她撞進(jìn)了一個(gè)滿是藥草味道的瘦弱欣長的懷抱里!
眼底一顫!
下意識便伸手要將人推開!
卻聽頭頂傳來蕭墨白那慣有的淡淡淺淺含著沙啞咳嗽的笑音,“你要是亂動(dòng),福叔可不會(huì)對你那丫鬟手下留情。”
“你!”
遲靜姝猛地抬眼,“卑鄙!”
蕭墨白卻笑了,垂眸看向懷里炸了毛又不得不隱忍的小丫頭。
低聲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曉了。”
“你……”
遲靜姝撐在蕭墨白胸膛上的手微微收緊,“你到底想做什么?!”
蕭墨白低笑,“九小姐這般聰敏,竟猜不到么?”
遲靜姝咬牙,“我不知!你放了翠蓮!”
不料蕭墨白卻笑出了聲,隨即又低聲咳嗽起來。
這一咳,竟有些止不住。
雙手扶在遲靜姝的肩膀上,幾乎整個(gè)人都要靠到她的身上。
遲靜姝滿臉漲得通紅,想躲避開來,卻又被他按住無法掙脫。
那邊翠蓮幾乎要?dú)馑溃瑦篮薜亓R道,“浪蕩子,休要趁機(jī)輕薄我家小姐!”
又對遲靜姝喊,“小姐,無需顧忌奴婢!奴婢就算死,也不能叫您受了委屈!”
說著,竟生生扭過胳膊,對福叔動(dòng)起手來!
可翠蓮也只是幾招保命的本事罷了,哪里能敵得過真正內(nèi)家的高手?
只不過兩三招,就被福叔一掌拍了出去。
張口。
‘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遲靜姝看得大急,一把推開蕭墨白靠在身旁的頭,惱怒道,“文王殿下,何必三番五次做這種要挾警告之態(tài)?你要百花散的解毒之法,卻要用這種手段,以為我就會(huì)屈服么?”
蕭墨白被她推得頭一歪,又咳了兩聲,卻沒有惱怒。
反而含著笑意地轉(zhuǎn)過頭來,朝遲靜姝淺笑看來。
“九小姐真是……讓本王說什么好呢?”
說著,用帕子擦了擦嘴,吐出一口血來,也沒多看一眼,只啞著嗓子笑道,“九小姐,莫要揣著明白裝糊涂。”
說著,朝福叔瞥了一眼。
福叔眼神一冷,手腕一翻,一把利刃出現(xiàn),劈手就朝翠蓮刺去!
翠蓮眼眶一瞪!
只覺殺氣如刺,直逼面門而來!
她猛地閉上眼!
卻不想,預(yù)料之中的疼痛或者折殺并未襲來!
她睜開眼,就見,那刀刃,停在了自己的脖頸咫尺之前。
愣了愣。
聽到那頭蕭墨白略含無奈地嘆氣聲,“九小姐……就這般無情么?”
翠蓮有些茫然,艱難地轉(zhuǎn)頭,看到站在那兒的遲靜姝。
沒有絲毫預(yù)料之中的驚慌無措,反而一臉的淡定,甚至隱帶嘲諷地朝蕭墨白看去。
似是完全沒有受一丁點(diǎn)的脅迫影響。
翠蓮瞪了瞪眼——不明白這一瞬之間,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小姐難道是被嚇傻了?
卻聽到遲靜姝那綿軟的聲音,不帶多少起伏波瀾地響起,“多情無情,無需文王殿下言語斷定。我的丫鬟,就算為我死了,又能如何?”
哪里還有絲毫剛剛眼看翠蓮被傷時(shí)的無措慌張?!
蕭墨白也意外地朝遲靜姝看去。
翠蓮看著這樣的遲靜姝。
忽而心中一動(dòng),下意識大叫,“奴婢甘愿為小姐死!你們殺了我吧!”
以利刃對著她的福叔皺了皺眉。
蕭墨白眸光微沉。
本想抓住個(gè)這小丫頭的軟肋,借機(jī)要挾。
不想,如今居然形勢陡轉(zhuǎn)。
是她看出了破綻?還是故意虛張聲勢?
蕭墨白笑了下,故作不在意地朝福叔點(diǎn)頭,“既如此,那便殺了吧!索性也是對遲小姐無用的人罷了。”
福叔手上利刃,銀光一閃!
翠蓮一把攥住雙手,狠狠地咬住舌頭!
她是真的準(zhǔn)備豁命出去,不叫旁人能因?yàn)樽约簽殡y了遲靜姝的。
不料。
方才那般都沒有出一言的遲靜姝,卻突而輕笑一聲。
“嗤,文王殿下,您這樣,有意思么?”
她的話,再次成功地阻斷了福叔的殺手。
蕭墨白笑著朝遲靜姝看去,“九小姐……這是何意?”
“我何意?”
遲靜姝眼里不掩嘲諷,走到翠蓮身邊,抬起一腳,然后毫不留情地,往福叔的腿上,狠狠一踹!
福叔吃痛,眼里猛地冒出兇光!
遲靜姝卻毫不在意,反而目光森冷地掃了他一眼,又一腳踢上來!
福叔皺眉,下意識要反擊。
“福叔。”幾步外,蕭墨白呵了一聲。
福叔一頓,生生地再受了一腳!往后踉蹌了些許!
他惱火地瞪著遲靜姝。
遲靜姝譏笑一聲,伸手,扶住翠蓮的胳膊,往上拽了拽,冷斥,“再敢隨意動(dòng)我的人,我要你的命!”
“你!”
福叔大怒,攥著利刃的手猛地收緊!
不遠(yuǎn)處,蕭墨白卻無聲地笑開,隨后,又掩唇咳嗽起來。
翠蓮站起來,眼眶泛紅地看向遲靜姝,“小姐……”
遲靜姝朝她搖搖頭,轉(zhuǎn)臉看向蕭墨白,語氣清冷而寒涼,“文王殿下,這就是小女的意思。”
蕭墨白看著遲靜姝。
分明方才被脅迫時(shí)還露出幾分驚慌的小丫頭,居然真的在短短幾個(gè)轉(zhuǎn)息的瞬間,便看清了他試圖抓住她的軟肋并以此要挾的真正目的。
并迅速地做出了反擊,不但沒有再露出慌亂,反而還轉(zhuǎn)被動(dòng)為主動(dòng)。
明知他因著百花散的解毒之法不敢真的動(dòng)她,便借機(jī)狠狠甩手來打他的臉!
這是何等的大膽城府?!
果然……是個(gè)能叫他瞧上眼的。
蕭墨白笑了笑,搖頭,“九小姐果然厲害,知曉本王不會(huì)真正傷了你,所以方才那般的無措無助,竟都是與本王在演戲嗎?”
說著,揮了揮手。
福叔手腕再一翻,利刃收去,退到蕭墨白身后。
只是目光還十分不善地投在遲靜姝身上。
翠蓮察覺到,擦了擦嘴角的血,悄悄地挪到遲靜姝身側(cè),擋住福叔的視線。
再轉(zhuǎn)眼看身前這個(gè)瘦弱纖細(xì)的小女孩,分明面對的是這樣虎視眈眈別有用心的算計(jì)之人,卻依舊面靜如水眸色沉冷,仿佛再大的風(fēng),也吹不出那平靜底下的一點(diǎn)波瀾。
淡定冷靜得,叫人隱隱心悸。
翠蓮看著,卻覺得心安,又深深地嘆服。
才十二歲的女孩,就有這樣的氣場魄力,何等的了不起!
垂下頭,安安靜靜地等著看遲靜姝如何對付這用心不良的文王。